西北風 第7章 孩子、義子_頁2
可想像和現實完全是兩碼事!
當筆桿子換成了鋤把子,江南水鄉變成了荒漠戈壁,腦力功夫用在了體力上,整日裏像個農民般的勞作在田間地頭上,完全沒有了詩歌一般的憧憬,只剩一身沒完沒了的臭汗,他那副文人弱不禁風的身軀因此也遭了不少罪,為此何偉國沒少懊悔過。
可沒辦法,顧及自己的前途,還得咬牙堅持着。作為管理幹部的幹部,場面話、場面事都得做得漂亮利索,絕不能在群眾面前露怯,要不然扯起嗓子教育其他同志的時候,怎麼能挺得直腰杆呢?
要說人虛偽點也就罷了,算不得太大的毛病。
最令人無語的,還是何偉國那種自視其高、人以群分的性格。總喜歡先入為主地將自己擺在金字塔的最頂端,然後把人劃分為三六九等,和自己涇渭分明。尤其最瞧不起的,恐怕就是程家安這種土生土長的泥腿子工農幹部。
一個三把刀的蒙古大夫而已,算是那瓣蒜哪根蔥。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自己鄙夷加蔑視的小人物,卻鬼使神差地救下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兩條人命,和自己沾上了甩都甩不掉的恩怨因果。
當年的杜婉玲,有着與何偉國類似的家庭出身,二人在學生時代就相戀,婚後志同道合地來到大西北支援邊疆建設。那時候的杜婉玲,絕對算得上是個鐘靈毓秀的人物。
一頭齊肩的秀髮辮成兩條幹練的短辮,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
即便不用像何偉國在口袋別上鋼筆,那一身文雅的氣息,也早已顯露出知識分子天然的恬靜和自若。
同樣的,年紀輕輕的杜婉玲也有着極強的事業心,只是沒有何偉國對名利仕途那般的急功近利。加之她的學歷不低、文采不俗,早早地便當上了隴佑縣晨報編輯部的副主任,比起何偉國來也絲毫不遜。
可沒想到,正當事業要蒸蒸日上的當口,她卻意外地懷了孕。以至於待產期無法工作,只能滯留在團場的陋室里,這讓杜婉玲一度很是惆悵。
不要孩子?
這是不可能的!
引人非議不說,作為三代單傳的何偉國,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多少期望,她是很清楚的。
那就要吧,可誰想到懷個孩子也天有不測風雲這回事。
一個沙塵暴遮天蔽日肆虐的夜晚,杜婉玲起夜時意外摔倒,致使羊水破裂即將臨盆。這個時候送去遠在六十多里地的隴佑縣城,兩條命非交待在半路上不可。
驚慌失措的何偉國沒了章法,慌不擇路地找到了團場後勤股的婦女龔玉蘭,連同政治處自己的頂頭上司,女性主任秦丹萍,七手八腳地將杜婉玲抬到程家安的衛生所,希冀讓有過生育經驗的秦丹萍幫忙接生孩子。
可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杜婉玲的胎位不正,根本無法自然分娩。這下眾人完全傻了眼。眼看着奄奄一息的杜婉玲馬上就要一屍兩命了,手足無措之際,還是秦丹萍果斷地定了調子。
讓程家安出手,剖腹生產。
這下再次讓眾人傻了眼!
先不說程家安有沒有這個能力,單就何偉國就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男人給女人接生,說出去要多丟人有多丟人!
這讓歷來自我優越感爆棚,又極度好面的何偉國情何以堪,羞憤的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被危機和抉擇攪渾了大腦,惶恐間完全沒了理智,何偉國甚至表達出一種保孩子不保大人的荒唐潛意識,這讓在場的眾人都為之瞠目結舌。
持反對意見的不僅僅是何偉國,同樣也有程家安!
程家安恨不得舉起四肢來反對,開什麼玩笑啊,能不反對麼?
要知道,那個年頭還沒有哪個男人「敢為人先」地擔任婦科醫生,接生那是要觸及女人私隱部位的,這是大老爺們能幹的事麼?
事後這個女人怎麼辦?
自己又該怎麼辦?這是要頂着多少閒言碎語的口水壓力啊。
再說了,救得活還算其次,可這種事情他壓根就沒有啥經驗。以前倒是給村子裏的牛馬接過生,可如今對付的可是活生生的人,這能一樣麼?這要一刀切下去,萬一女人和孩子任何一方有個三長兩短的,這責任豈能是區區一個程家安瘦弱的肩膀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