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淚光 壹壹_頁2
與軀幹完全協調,每一分力氣都使得相當精準,絕不會多花一分力氣在多餘的地方,且氣息完全收斂,讓人絲毫察覺不出一絲生命的活性。
他們的力氣是用來殺人的。除殺人外,他們絕不會多耗廢一點力量,也絕不會多暴露一分殺氣。只有真正懂得殺人的人才能將氣力規劃得如此嚴謹,細密。
郭重山道:「這是我陰刀堂手下的三位香主,想必你已看出他們的水平。」
風逍舞道:「聽說陰刀專門負責謀殺索命一事,這三人想必都是此間好手。」
「不錯。」郭重山緩緩道:「或許他們的武功比不上江湖所謂的絕頂高手,但論殺人,能比他們更懂的人已不多。」
風逍舞點頭:「武功高是一回事,會不會殺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武功高的人往往會死在武功不如他的人手上,因為他會武功,卻並不懂殺人。」
「不錯,你也明白這道理。」郭重山微笑,笑容像是峭壁上崎嶇的斷崖般猙獰:「你能從少幫主的那麼多手下中走脫,足以證明你的水平遠不止峨眉大弟子,海南三當家這些人的程度。最壞的打算,也許只我一人確實會敗在你手下,然而在我們四人手裏,你認為你還能活着離開嗎?」
「江湖有關我劍的水平,一直都沒有定數。」
「沒錯,我也已事先了解過你並不是耀武揚威、沽名釣譽之徒,今年來除了完成義宏莊的任務,你極少有過出手。」
「那麼現在你可以見到了。」
一聲靈麗的劍嘯聲,劍已出鞘!
月下寒芒一閃,悄然消逝。
劍已歸鞘。
郭重山只覺臉上一股狂勁的猛風撲來,驟然泯散。
「在你們四人聯手中是否能活着離開,我沒把握。」風逍舞道。
他話剛說完,身旁一顆一人環抱粗的大樹就發出「喀拉吱呀」的聲音——
樹幹傾斜,倒下。
吵雜的葉與風相互摩擦的聲音。隨着一聲「隆隆」巨響,所有的聲音都一併消失。
樹已橫落倒下。
郭重山的臉色依舊不變,但神情仿佛在這一瞬霎然變了下。
風逍舞站在揚起的月下塵埃中,淡淡道:「但我的劍有把握。」
毫無徵兆的一劍,只在瞬息抽動了下手臂,就將一株成年人才能環抱起的老樹從樹幹平平削斷。
郭重山的心已沉了下去。
這一劍的力量堪比戰場破城重兵的威力。這道威力委實太過誇張。
兩次見到風逍舞,以及在畢恭玄吃過虧後,他感覺每次對方表現出來的都比他之前了解的要更可怕。
這就已是他全部的實力嗎?
倘若不是,那他的水平究竟在什麼樣的層次?
郭重山看着風逍舞。
他的劍雖在鞘中,但他的手依舊握在劍柄上。
他明白下一次出鞘,必將是地上月霜被染紅之時。
月色漸漸被夜空中飄流的浮雲輕輕掩過。郭重山一揮手,身後的三人立刻消失,連同被雲層掩掉的月色消失在了夜裏,仿佛三條幽魂又再次從人間失蹤,回到那陰暗慘怖的地獄中。
郭重山已轉身,邁出步伐。
風逍舞還是一動不動。
「我這次不出手,並不代表我沒把握殺你。像你這樣的人,即便要我以那三人的性命為代價,我也一樣會把你殺掉。」
郭重山回頭,微笑看着風逍舞:「我這次不殺你,只因我知道以後會有更好的機會。我會等到那時再來殺你,也希望你能撐到那時讓我來殺你。」
他的笑容依舊冷峭如刀割:「我相信我不需等太久。」
郭重山已走。
風逍舞還是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郭重山走了後,他也還是站着,一動不動。
月光又從雲層透出,落在他身上,宛若一練靈亮的流水。
在確定郭重山真的走了後,風逍舞忽然俯下身,用力按住自己的左臂,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本不是會說帶有挑釁意味的話的人,但他卻說了出來。
他也不是喜歡炫耀自己劍法的人。他劍的出鞘從來只會飛血,只會死人。但他也做了出來。
因他不得不這麼做。
在他展開身形躲過致命的一擊巨石後,左臂的傷口就又崩裂開。
雖然他已在宋捉影的房子上過一次藥,但這畢竟是傷至肩骨的創口。
他一直面不改色,就是不想被郭重山看出。其實他根本沒把握從那四人手裏活着離開,而那一劍也只是為了擊碎郭重山的信心。
當他那一劍揮出時,左臂上的傷口又再次創裂。
出劍雖是右手,然而想要凝聚出一劍斬斷大樹的力量,就勢必會牽引左臂的擺動。這一劍本就是依靠全身力量才能爆發出來的。
創口裏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他整條左臂。若不是已臨殘秋,每個人的衣着都開始變厚,郭重山一定早就看出他的傷勢。
那時他也不可能再活下去。
郭重山若在他這一劍後依然選擇出手,他甚至連回接一招的力氣都沒有。畢恭玄若在回報的訊息說明風逍舞的傷勢,郭重山就一定不會被迷惑住。
他也算準了依畢恭玄的傲氣是不可能在報告裏提及自己傷勢的。畢竟一個傷成這樣的人最後還是讓他逃了,像畢恭玄這種人是絕不容許別人知道的。
這一點,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
他看了眼左臂,忽然笑了,笑得有點苦。
他後悔不該在鍾無泥面前露那一手的。少那一次出手,說不定情況就不像現在這麼糟糕了。
至於方才郭重山說的機會又是什麼呢?
風逍舞不去想。扶着院牆,蹣跚走出了小院。
他已沒力氣再多想。現在他只想快點回去,回到她的身邊。
風逍舞走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