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男失格 第56章 圍牆後的那夜
正在他納悶自己為什麼看不到那個洞,裏面的人通過那個洞會不會看到自己的時候,瓦面上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
「哥,先洗一桶吧?」
「那一桶呢?」是一個渾厚的、堅定的男人的聲音。
「泡豆腐了呢。」
「你就不會用瓷盆子?」口氣中帶有慍意。
「這不,不知道你要來嘛。」
「嗨,下次給你多帶幾個來,這點小事。……那怎麼搞?」
「你洗完,我再給你盛一桶唄。」
「不用啦,你做你的飯,我自己來舀。嗯,坐了一天,有點餓了。」
嘩嘩的水聲傳了過來。
不久,模糊的歌聲傳了過來:
「那一年啊,槍聲賊那個響,同志們哪啊,進了大山,刀劈狗小漢奸哪,機槍擊碎了鬼子的胸膛,虎口裏救出了好鄉親多啊,狼群里奪回來了雞鴨鵝和羊……」
這歌聲,雖然低沉,但卻鏗鏘,從圍牆上傾瀉下來,像金湯倒在了坩堝上。
怎麼這麼熟悉呢?
就像當年小的時候,無意中吃的那根紅番薯,甜中有糯,暖中揉着香,當時沒感覺,後來總無意中泛起那樣的感覺,從喉嚨里,從腦門上。
對了,他想起來了。那正是當年野香獻給連長的歌,名字就叫作《看到他們格外的親》,每當野香唱這首歌時,連長就會低着頭,拼命地抽煙,那是過濾嘴的香煙呢,他看到連長的耳朵輕輕地抖動着,像舔着灶門口的伸伸縮縮的火舌。
就像現在屋面上的黃光,忽亮忽暗,忽長忽短,肯定是局長揮着他的大手,在配合着歌聲的節奏。
煤油燈的燈光經常也會這樣,不過那是山風的扇動。
忽然,歌聲停止,燈光回穩。
「小蓮啊,把我房間那塊新香皂拿來。」
「烏拉啊,去我房間,把床頭櫃的那塊香皂拿過來,大爺要用。我正炒菜呢,走不開。」
果然,傳來鍋鏟翻動東西的聲音,呲啦呲啦地,肯定放了不少油,而且鍋頭燒得滾熱,這正是藝高人膽大的表現之一,否則,很容易把菜炒焦,或者濺傷手和臉。
「大爺,香皂來了。我記得,香皂還有不少吧?」
「唉,不小心溜到溝里去了。你伸手去掏一掏,大爺腰粗,骨頭硬,彎不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烏拉說話了:
「唉,掏不到呢,肯定是滑到外邊去了,等一下我去外面找一找。」
「先別,這樣,這水也快沒了,等我洗幾下,你再幫我提一桶來。」
過了好一會兒,一隻手電筒的燈光在圍牆內,廚房外之間的狹長地帶搖晃了幾下,她的歌聲是這麼近:
「我從山中來,
帶着蘭花草。
種在小園中,
期望花開早,
花開早,花開早,
這香皂,哪裏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歌聲越哼越小,他的心卻越跳越響。他在圍牆外,她在圍牆裏,相隔,也許就是一兩米呢。
她會聽見自己的心跳嗎?
他已經聽見了,而且很震耳。
「看你往哪裏跑,嘿,找到了,果然很絲滑。大爺,找到了,就在牆頭外,還很乾淨呢。」
「好啊,你送進來。還是洗掉這塊舊的來,新的等用完再拆。記得上次叫你們擋一塊板,怎麼到現在還沒擋?」聲音威嚴,不容置疑。
「好嘞,肯定是老媽忘記了。」
一陣陰風颳過來,颳走了他一腦門的汗。
屋瓦上的燈光縮回去了。廚房屋瓦上的燈光不久也縮回去了。松針上的風沖刷着松針,像梳理着他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