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第七十一章 天家的煩惱
宮門落鎖之前,朱媺娖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坤興宮。剛剛換好衣服沒多久,宮女便匆匆來報,太子殿下駕到。
太子沒有帶幾個從人,只是跟着兩名小宦官。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風勢也比剛剛大了許多。太子的軟榻上只有一頂羅傘,因此進得殿中來的時候,滿頭都是灰塵。
朱媺娖見到太子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吃吃笑了起來,連忙自己拿了棉巾來幫太子除塵,又吩咐宮女宦官打來清水給太子淨面,好一陣這才消停下來。
「皇兄怎麼這個時辰到臣妹這裏來了?」朱媺娖明知故問。
太子今年不到十三歲,而朱媺娖與太子也僅僅相差一歲。雖然年齡相差極小,兩人的脾氣秉性又天差地別,兄妹之間的感情卻是極為深厚。在人前一直是諄諄君子模樣的朱慈烺,也只有在坤興宮才能顯露出少年的模樣。
嘉定伯周奎進獻的禮物已經被宦官們搬到殿內,朱慈烺看了看,眼角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皇妹,你今日又去嘉定伯府了?」
朱媺娖微微一笑,「皇兄,這滿天下誰不知道外公身家豐厚,讓他老人家賺銀子好說,要是想從他荷包中掏銀子卻是千難萬難。臣妹弄來這些東西,便是預備着呈獻給母后。您也知道如今宮中一切以儉樸為上,父皇母后那裏也不過是粗茶淡飯、木釵布衣的度日。臣妹弄來這些東西,也是想讓父皇母后舒適一些啊!」
一番話說的朱慈烺心頭一酸。國無寧日,數年之中,天災人禍,連綿不絕。崇禎帝一連下了數道罪己詔,更是嚴令宮中禁止奢侈靡費,就連一國之君每日的餐飲也不過是幾道小菜,一碗米粥而已,國事如此,自己這年幼的皇妹尚且知道體恤君父,而那些外戚、勛貴、文官卻只知大肆斂財,醉生夢死。
一念及此,朱慈烺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拳頭握得嘎嘎作響。朱媺娖趕忙勸解,又親自捧了一杯熱茶送到朱慈烺的手中,這才緩和了殿內的氣氛。
朱慈烺呼出一口濁氣,環視四周,「咦,木姑娘呢?沒跟你一起回宮!」
朱媺娖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太子哥哥卻是忘了,木家姐姐是何等的循規蹈矩。雖說木先生如今是您的講官,但她何嘗主動入宮來過呢?哪一次不都是皇妹寂寥,這才請她進宮說話的?」
太子朱慈烺的臉微微一紅。
朱媺娖心中暗嘆。自己這位兄長自從出生之日起,便被當做一國儲君來教導,平日裏身邊相處跟隨的也都是滿口之乎者也的老學究一類的人物,弄得這尚未行冠禮的少年宛如舉止刻板的成年人一般。
只是沒想到他也是一見鍾情的人物,自從在禁宮中見過木語菱幾面,至此之後卻是念念不忘了。有事沒事總喜歡到自己的坤興宮來轉一轉,偏偏又不知道如何討木語菱歡心,弄的木語菱見到他,就像見到鷹犬的小兔子,忙不迭的逃離開去。
而木語菱也是朱媺娖如今的閨中密友,木語菱在京中無親無故,其父親又長期留在東宮中講學。兩個寂寞的花季少女湊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如此一來,朱媺娖也就順理成章的知道了朱平安的存在。從內心中來講,朱媺娖是極為羨慕木語菱的,至少她的生命中還有一個人在痴痴的等着她,可自己呢,只能留在這裏深宮之中,等着有一天,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帶着她離開深宮,進入到另一個牢籠中。
就在剛才,一個男人忽然攔住她和木語菱的車駕。還好木語菱及時勸阻,朱媺娖才沒和那個相貌雅致的不像話的男子打起來。
原以為那便是令木語菱念念不忘的朱平安,卻沒想到,原來他只是朱平安的好友,也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玩伴。此次便是奉了朱平安的命令,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尋找木語菱的下落的。
想到這兒,朱媺娖的心頭一陣酸澀。看看木語菱下車時那興奮的樣子,羨慕之情油然而生。如果能有一位少年也能如朱平安一般,牢牢的記掛着自己,那朱媺娖可以很肯定,自己一定會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投入他的懷抱,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
看着太子朱慈烺失落的神情,朱媺娖也沒來由的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世人都道天家好,殊不知,天家也自有無窮無盡的煩惱啊!
兄妹兩個一時間相對無語。
朱媺娖托着兩腮,呆呆的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要說,剛才那少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