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三十三章、賢良孝廉_頁2
千萬別說豁,別把你那些超前的理論給賣出來啊。
就見周不疑坦然一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君主治國,用既唯德,亦當唯才,不可偏廢,故有孝廉,亦有茂才也。孝桓皇帝以來,士大夫往往阿黨比周,所引者吹噓名譽,所嫉者指白為黑,漸成痼疾,是故魏王令舉才者也。如家師所言,非不雲德,雲德者自多矣,乃矯枉也。」曹操不是不重視道德,但問題提倡道德的人太多啦,都不關注官吏才能了,所以才「唯才」,以期扭轉這種偏頗的風氣。
「德不可見也,才之可試也。有才無德,有司其查,吏而不廉,必罹其罪,何傷耶?有德無才,不可理民,必致亂矣。」
這些都是四平八穩的正面回答,可是倘若僅僅如此,那周不疑就不是周不疑啦而且直如老儒之論,並非衝動激烈的少年人的言辭。他接着就側面反擊魏諷:「子京但記孝武皇帝舉孝廉也,而不記孝文皇帝舉賢良之士,尚在其先。傳之後世。即茂才也。未識二者孰先?」
你們不是上來就問我老師什麼利與義的先後次序嗎?那我也來問一問。你認為孝廉和茂才,這兩科究竟何者為先?
魏諷正色答道:「施之於先,未必即可先也……」不要以為茂才科的前身賢良產生比孝廉科早,就應當置於孝廉科之上,這高低順位和產生先後,真的並沒有對應關係「是故諷以為,德先於才也。況賢良亦名方正,豈但論才而不論德者乎?」賢良。後來不是曾經改名為賢良方正嗎?又有「賢」,又有「方正」,你敢說跟品德沒有關係?
周不疑當即回答:「非也。孝武皇帝元光二年,使舉賢良,雲『賢良明於古今王事之體,受策察問,咸以書對』,是重其明於史,而能其事也。董仲舒、公孫弘由是進也。董子且不論,而公孫弘為丞相。布被粟飯,其廉也如此。然其性意忌,外寬內深,至殺主父偃,而徙董子膠西,豈得名為德者乎?」
這段對於公孫弘的評價,不是周不疑自己的理解,而基本上引用了班固在《漢書》中的原話,所以說:「子京雲『廉吏恪於身,斯能勤於事』,其果勤於事乎?」
完了還有更重要的例子呢「子京亦云『孝子孝於親,斯能忠於君』。昔王鳳病,王莽侍疾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可謂孝矣,然其果忠於君耶?王氏競為奢靡,而莽獨守清靜,實廉也,然其治國,愈勤於事而國愈亂,乃不可為戒者乎?」
真是當頭一棒,這把王莽都抬出來說事兒了,魏諷哪兒還敢辯駁啊對於東漢朝來說,王莽是絕對的標杆,不過是反面標杆,他絕對不可能為王莽開脫啊。唯一的應對之策,就是說王莽的孝和廉都是假的……可對方要是反問,道德不可目見,你怎麼確定一個人是真孝廉是假孝廉呢?那麼用吏崇德,不就僅僅是空口白話嗎?
他還在皺眉思索呢,那邊周不疑卻乘勝追擊,又加上了一段:「《周禮.地官.師氏》云:『教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乃知孝、友、順則一也,父母、賢良、師長亦一也,則就孝廉論,賢良如父母,如師長,孰先孰後,乃可一目了然也。」
是勛正端着酒杯在喝,聽了這話差點兒沒直接噴出來你丫這是徹底的歪解啦,可是歪得不錯,越是歪,對方反倒越不容易反駁。
周不疑說完自己的理論,就此笑吟吟地望着魏諷,等着瞧對方還有啥可辯的。是勛心說果然是天才少年啊,這思路就是敏捷,魏諷雖「有惑人才」,真比口舌,確實不是周元直的對手。不過今日酒席宴間,正不必把氣氛搞得太僵,他略舉一舉杯,正想打個圓場,忽聽旁邊兒陳禕開了口:
「孝子孝於親,未必能忠於君也,然其不孝者必不忠可知也。廉吏恪於身,未必能勤於事也,然其不廉者必不勤可知也……」你舉的公孫弘和王莽兩個反面例子都很對,但這並不能說明孝和廉就不重要啊「私以為,治國以德,用吏以廉,其有才者升進之,無才者黜落之,終不害國事也。治國以利,用吏以才,逮其無德者以法繩之,而不識已苦民深矣……」只要道德高尚,哪怕沒有才能,在試用階段也不會害民誤國,而倘若有才無德,僅僅試用階段就可能釀成很大的禍患哪。
說着話他轉向是勛:「是公以為然否?是公之能,天下咸知也,而公之奢靡,知之亦多矣。豈不欲進道德之士以察其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