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二十六章、羽扇綸巾_頁2
將出來?
他才待要問,卻見是勛伸出一枚手指來,在嘴唇上比劃了一下,那意思大概是:咱們有言在先,你就當沒瞧見,啥都不要問。
是勛這麼打扮,當然不會是一時心血來潮,要扮魏晉名士,這也是他跟陳登精心籌謀的計劃的一環。那天陳登說啦,你要是真能說動了荀友若,答應你冀州群僚畢集,只見你一面,到那時候,怎麼耍嘴皮子我教不了你,以宏輔你的大才,也根本不用我教。可有一樣,你要是表現得太過拘謹,恐怕壓服不了對手,要是唇槍舌劍之間太過咄咄逼人,又容易惹來殺身之禍。是勛當即就是一哆嗦,說那你還一定要我跑冀州去作死?陳登微微而笑:「某有一計,可解兩難。宏輔可扮一狂士也。」
接着陳登就解釋,扮狂士有兩大好處:第一,可以肆無忌憚地用言辭來攻擊別人,別人還不好意思跟你一般見識,否則反倒顯得他沒胸襟,沒氣度;第二,你就算在口舌上技壓全場,袁紹也不會因此想要留下你——禮敬狂士,可以表現自己周公吐脯的氣量,但是接納狂士,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是勛說我明白了,你就是打算讓別人都對我敬而遠之是吧?
他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嗯,這招靠譜。要說這年月最大的狂士是誰?那肯定非袮衡袮正平莫屬啊。袮衡曾經裸衣擊鼓,於大庭廣眾之下謾罵曹操,可就連曹操都沒敢殺他,只是把他趕荊州劉表那兒去了;劉表那是多文藝范兒的一諸侯啊,可是也容不下袮衡。又把他轉送給了黃祖;最終袮正平就死在了黃祖手下。可有一點,他不是一見黃祖就被殺的,終究那大老粗也想裝文化人,就不願意真收拾了個狂士,給自己臉上抹黑。袮衡要不是三天兩頭地給黃祖找不痛快,估計還能在江夏多活個好幾年呢。
我這回去冀州呢,就光見袁紹他們一面。我就不信這一面的殺傷力比禰正平好多天都強。再說了,我好歹還掛着個外州屬吏的官身,只要別當面把袁紹罵狠了,他應該不會殺我。
所以是勛今天就苦心打扮,打算扮一回狂士啦。狂士的儀態好說,只要跟陳登學那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feel就得。可是狂士的衣着該怎麼搭配呢?是勛原本是打算「羽扇綸巾」,學足戲台上過江東遊說孫權的諸葛亮的,但問題是他想來想去,就根本想不出來這「綸巾」究竟是啥玩意兒了。
按照傳統的說法,「綸巾」又名「諸葛巾」,因為諸葛亮開始戴,就此流傳開來。也就是說。如今諸葛孔明還是個小屁孩子,所以綸巾就壓根兒還沒發明出來。當然啦,傳說歸傳說,對於綸巾,歷代還有很多種說法,只是是勛來到了這一世以後,就根本沒聽說過有這玩意兒——或許有,但此時還並不叫「綸巾」之名。
所以他琢磨來去。反正是「巾」嘛,老子戴別的巾,應該也差不離吧。那麼啥樣的頭巾最顯風流瀟灑,最得狂士神韻呢?他想來想去,唉,後世的「浩然巾」,咱可以預先發明出來啊!
所謂「浩然巾」。據說是從唐代大詩人孟浩然那兒流傳下來的裝束,用一整幅白巾裹着髮髻,巾尾搭下來,遮住整個後腦。小風一吹,飄啊飄的,就顯得那麼的倜儻不群——行,就它了!
所以,最終就形成了如今荀諶所見的這一整套奇裝異服。
荀諶跟是勛同車出了鄴城,一路上低垂着頭,緊閉着嘴巴,啥話都不說。他倒不是跟是勛鬧什麼意見,也不是遵守承諾——是勛要他「似無所見聞可也」,那也不是要他裝啞巴——而是身邊兒站這麼一奇裝異服的貨,一路上招來了超高的回頭率,荀友若多少有點兒臉上掛不住。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那是在鄴城之南,瀕臨漳水,引水為池,然後在池畔建蓋了大片的建築物。其中一間房子大概有三四百個平方,一半兒以立木架在水面上,四面開窗,飾以輕綃,風來如層雲飄蕩一般——這類建築有個專有名詞,叫做「榭」。是勛瞧着此刻榭內影影綽綽的,已經坐了不少人了,心說估計袁紹就打算跟這兒見我呢。
二人下得車來,荀諶在前引領,果然直奔水榭而去。到了門口,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第一次開口說話,低聲囑咐道:「宏輔你自可狂誕放縱,但切莫激怒了我家主公,以惹殺身之禍。」是勛微微點頭,心說好朋友,你放心,「不作死就不會死」,這點兒我心裏有數啊。
兩人脫了鞋,一前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