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 第056章 家族恩怨_頁2
投了井。
楊鼎坤悲痛欲絕,經商這幾年,為了修補與家族的裂痕,兄弟們排擠他,他忍氣吞聲;家族要修祠堂,他捐最多的錢;家族出了幾個讀書苗子,他承擔全部的費用,他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一切的努力,都換不來他們的善意,妻子竟被他們的唾沫星子活活逼死了。
楊鼎坤大哭一場,埋葬妻子之後,便帶着幼子和唯一的忠僕肖敬堂一家人離開了故鄉。他變賣了自己剛剛紅火起來的店鋪,只留下了那幢祖上傳下來的宅子。他最後一次給父母雙親的牌位上了香,第一次給自己的夫人上了香,親手給大門上了鎖,發誓總有一天,要以凌駕整個家族所有人之上的權勢地位,風風光光地返回故鄉……
肖敬堂含着眼淚把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敘說了一遍,夏潯聽得激憤不已,雖然他不是楊文軒,但他感同身受,他能想像得出,那些人是如何的卑劣,是以一副怎樣醜惡的嘴臉,欺侮着善良軟弱的一家人。
「楊旭的這份責任,我替他扛了」
夏潯的雙眉漸漸剔起,神色鄭重地對肖敬堂道:「肖叔,不要傷心了,咱們會回去的,咱們會錦衣還鄉,咱們會重修老宅,咱們會叫那些心胸狹隘、鼠目寸光的小人,從此只能仰視着咱們,連說怪話的資格都沒有」
肖敬堂欣然點頭:「老肖相信,少爺一定會讓老爺和夫人含笑九泉的。」
「還有楊旭」夏潯在心裏又悄悄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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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肖荻和彭梓祺靜靜地蹲在葡萄秧下,兩個人本來是對那位楊家未來的少夫人有些好奇才跑來偷聽,想不到竟聽到這麼一段故事。肖獲雙手托着下巴,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彭梓祺的臉上則帶着一種古怪的神氣,過了許久,她才向肖荻打個手勢,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開了。
夜深了,今晚是個月圓夜。
明月當空,滿地清霜,草叢中唧唧蟲鳴。
夏潯慢悠悠地踱過葡萄架,在涼亭旁憑欄站住,低頭望着烏亮亮的池水,水中有他的倒影,卻看不清他的模樣。
一道人影慢慢從葡萄架旁閃出來,在他不遠處輕輕站定,靜靜地凝視他半晌,忽然說道:「人世間,最莫測的就是人心。物有不齊,人有賢愚,有些人,用感情道義是打動不了他的,所以,你爹用錯了辦法;對這樣的小人,你用金錢權勢,只能讓他羨慕,而羨慕之餘更多的卻是嫉恨和讒毀,要讓他們乖乖低頭,就得擺出一套霸王嘴臉來,那些小人只敬畏拳頭」
夏潯沒有回頭,只是笑了笑,看着自己在水中輕輕搖曳的倒影,說道:「可以這樣麼?你也是出身於一個龐大的家族,你該知道,一個家族不管做了什麼,家族的子弟都是很難反抗的,因為一旦他想反抗,他要對抗的就不再只是一個家族的勢力,而是視忠孝仁悌為不可觸犯的整個世俗的力量。」
夏潯幽幽一嘆道:「親親父為首,尊尊君為首,君父一體,故忠孝合一,成為整個天下評價一個人的標準。宗族擴而泛之,那就是國家了,故而冒犯家族、無視長幼尊卑者,與國之逆臣也就一般無二了,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彭梓祺冷笑道:「只要有足夠的力量,什麼事不可為?國若不可易,那現在還是大夏朝呢,哪來的大明江山?國尚可易,一個家族很了不起麼?我聽說譽滿天下謗滿天下,沒有人能讓所有的人都誇你贊你,有人贊你,必然有人謗你,無謗無無譽者,必定是平庸到了極點,旁人懶得評價你。」
「哦?」夏潯有些意外地笑道:「彭公子一介武人,想不到竟能說出這番道理。」
彭梓祺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我是個粗人不成?誰告訴你練武的人就不習文了?不習文的人哪能練得了上乘武功?我只是沒有窮究那些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的閒功夫罷了」
夏潯笑了:「說的也是,只是一看到你那柄從不離身的刀,我就忘了你也是個識文斷字的人,呵呵,遇到事情,你本能的反應就是拔刀啊。不過……,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該拔刀的時候,就得拔刀,該強勢的時候,就絕不該示弱」
「這才對」彭梓祺微笑起來:「孺子可教也」
她的腳下意識地磨了一下,聲音忽然放低了:「我……嗯……,三月之期快要到了。」
夏潯被她提醒,這才想起當初馮西輝與她的三月之期的約定,心中忽也生起些不舍的感覺,她輕輕應了一聲「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不肯說,彭梓祺便鼓起勇氣說了:「那個行刺你的兇手依然下落不明。」
夏潯趕緊道:「是啊,這人忒狡猾了些,他不出手,想刨出他的根底,實是難如登天。」
彭梓祺猶豫了一下,突然展顏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出重金與我家裏商量一下,雇我送你還鄉如何?」
夏潯有些意外地道:「你隨我還鄉?」
彭梓祺有些不自在起來,她並不冀望自己的夫君是個蓋世英雄,但也絕不可以是楊文軒這種有着嚴重道德瑕疵的人,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與眼前這個男人有什麼結果,可她就是忍不住,她不服氣,她想知道那個什麼什麼謝家的姑娘,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她謝家的筆,是不是真就強過自己彭家的刀
她有一種衝動,她想看看那個從一出生就註定了要成為楊文軒妻子的女人。
可是夏潯一問,她又心慌起來,夜色的掩飾下,她的臉上有一絲窘態、一絲狼狽,她掙扎着,故作輕鬆地道:「是啊,好歹保護了你三個月,我可不希望你最終還是被人殺掉。另外嘛,我從來沒有去過金陵,六朝繁華地,我很想去見識見識。」
「她是個姑娘家,其實她早已經知道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為什麼願意……」
月白風清,夏潯凝視着月光下這個玉一般的人兒,眸中漸漸露出一絲瞭然與感動。彭梓祺被他看得吃不清了,她一刀在手,本來是什麼都不怕的,現在對着楊家大少這樣一個文弱書生,卻有一種招架不住的感覺,她忽然「哈」了一聲,佯作輕鬆地道:「我說笑的,你還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