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 72|質問_頁2
定又拿手抹了眼淚——淡淡的鹹味在他鼻間縈着,她五歲那年拉完他的手後,他手上也是這種味道。
姜懷啞聲一笑,薄唇在她手背上碰了碰:「你別怪我,更別回來給我收屍。你是可以一世又一世地活的,我興許也能有往生,說不準我們哪一世還會碰上,眼下的恩怨,沒有那麼重要。」
熟睡中的阿追眼皮忽地跳了一跳,而後又恢復平靜。姜懷將她的手放下,又為她蓋好了被子,長長地緩了口氣,提步出門。
街上那數道黑影擲出栓了鐵鈎的繩索攀上國府的圍牆,猶如在城門口處一樣乾脆利落地解決掉了護衛,在順階而下,轉瞬已盡數入了國府。
姜懷沒有在屬於阿追的那一方院子多留,他回到前頭,往書房走,想再看一看兵書。
這雖是一場必輸之戰,他卻並無直接投降的打算。弦國的這片疆土在七國里最小,但並不怯懦,更不可能在這最後一刻甘願以屈辱做收梢。
除卻東榮以外,他們就是唯一一處與昔日的榮朝血脈相連的地方了,誰也沒忘了這一點。
書房中的燈黑着,門也是緊閉的。姜懷伸手去推門,「鐺」地一聲,一枚銀鏢划過夜空,釘在他兩指之間。
姜懷心下暗驚,氣息屏住。
「夜色蒼茫,弦公身邊的守衛有些疏於訓練。」身後傳來的沉沉話音帶着半分笑,讓他心頭一緊。
轉而卻又格外冷靜下來:「戚王殿下真是出人意料。」
姜懷沒有貿然回頭,維持着目下的站姿。靜了一會兒後,他被銀鏢隔開的兩指稍稍收緊
.
阿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睜眼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腦後被姜懷擊過的那地方還在疼。
那疼痛好像在骨肉之間,揉也揉不痛快,旁邊又似生出幾條繩來扯着,扯得酸酸麻麻的,讓她整個人都不清爽。
阿追緊皺着眉頭坐起身,好生緩了緩才恍然覺出榻邊幾尺外有個人。她又覺得口乾,一邊伸手去拿榻邊案几上的水杯一邊抬眼看去。看清那背影時,驀然間如芒在背!
她下意識地想跟自己說這必是場噩夢,那背影卻轉過身來。
熟悉的、好看的面容,被朝霞映出的金色圈着,面色便被反襯得發白。她呼吸紊亂地看着,目光最終落在了他側頰一道新添的血痕上,整個人都僵住。
「你」她對心中的猜測迴避不已,終還是問了出來,「你夜襲了弦國?」
「你沒提前料到?」他面上覆上清淡的笑容,「那看來在我下這道令之前,姜懷已將你打暈了。」
「懷哥哥呢」她顫抖着問。
他笑容不改地走到她榻邊,徑自坐下:「咱們一碼歸一碼,姜懷擊暈你導致的這場戰敗,可不能記在我頭上。」
「懷哥哥呢。」她強壓住心底的寒意,又問了一次。
他悠悠地說:「老實說你膽子真夠大的,明知我要攻弦還敢這樣回來。你就不怕遲了一步,正趕上戰事四起,被一支羽箭射死?」
「我問你懷哥哥呢!」阿追厲聲喝道,驟然嘶啞的嗓音暴露了心底的恐懼。
頃刻間一片死寂。
她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他則看着地面,笑了一聲:「他對你這麼要緊?」
他側首睇向她,目光微凜。
阿追到了嘴邊的下一語忽地噎住,她與他對視着,在極度的恐懼中,不由自主地開始摸索眼前「天敵」的心思。
瞭然的那一剎間,心底一股傲然的不甘湧起,下一瞬又被那份理智壓住。
她循着他的心思,迫着自己放緩了態度,甚至略笑了笑:「你多心這個?」
他形容不動。
她吁着氣聳聳肩頭:「我若對他有那份心,早就嫁給他了。此番是怕你殃及百姓」
而後她的口氣又硬了幾分:「這地方生我養我。明知你要宣戰,你說我能如何?」
二人間相隔不過一尺,他淡看着她這份從容的笑意,幾番嘗試着信了她這說辭,卻終究無法忽視她眼底偶爾泄出的情緒。
再捕到一縷心虛後,嬴煥心中壓制情緒的那層薄帛頃刻間在怒火中話為灰燼:「殷追!」
她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