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第七百九十八章 卯上了_頁2
,就看見張太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一貫淡然不驚的臉上滿是森然怒色。情知今天的事情絕對非同小可,她不禁眼望着底下這個從永樂朝就坐穩了東廠督主位子的大太監,心中猜測着他究竟是怎麼會留心到的那一茬。
儘管心裏異常惱怒,但張太后須臾就冷靜了下來,眼望着朱寧淡淡地吩咐道:「晚上皇帝去永寧宮探望過孫貴妃,恐怕這時候無心早睡,也不會去東西六宮。阿寧,你和他去一趟乾清宮,把事情對皇帝稟告明白。你規勸他,御史是言官,道聽途說就上奏固然有錯,但讓他也不要一時氣急做出什麼過頭的事情來。太宗和仁宗皇帝留給他的那些老臣,凡事多商量。還有張越,都已經回來了,該授官的授官,不要讓人閒着。」
底下跪着的陸豐知道,張太后這是在避嫌了。儘管是母子,但對於某些大事情,張太后縱使是在文武群臣中擁有莫大的影響力,她也不會輕易出手,更不用說這次還涉及到了自身。然而,他連夜來報,卻不是為了讓太后擺出這麼一個態度,因而連忙碰了碰頭。
「太后,皇上遇着今天的事情正在氣頭上,乍然得知這消息,恐怕就連郡主也難以規勸。事出蹊蹺,您若是全然不理,小的卻生怕有人構陷生事。如今往乾清宮稟報雖是太后一片苦心,但難免被人曲解,不如太后委派一個妥當的人和小的一同協查此事。」
朱寧自知朱瞻基雖待自己不薄,有些事情也能勸得了,但這件事情她卻自忖沒有任何把握,因此聽陸豐這麼說,她也忙點點頭道:「陸公公所言也有道理,今日皇上急怒之下就差點把人下了錦衣衛詔獄,若得知此消息,只怕都察院更不得消停。都察院御史從來都是天子信臣,若因此權威聲望一落千丈,絕非好事。還是先悄悄查明,然後再稟報皇上更妥當。」
屋子裏只點着一盞油燈,卻只是照着陸豐跟前的那一小塊地方,張太后恰坐在昏暗之中,深青色褙子上的織金雲霞龍紋映着燈光,那流轉的金色和她晦暗的臉色交相閃爍,讓朱寧難以猜測這位太后究竟是什麼意思。
對於女人來說,皇后的位子遠不如太后穩當,張太后早年便是代朱高熾處理政務,如今雖號稱袖手不管,但實際上也管着不少事情,那麼,她是擔心因此事和皇帝離心?
「明日讓金英隨你去東廠吧。王瑾雖然更好,可皇帝身邊一刻都離不了他。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今天晚上是來報說彭城伯侵佔民田。」
「太后放心,小的明白。」
答了這麼一句話,陸豐連忙磕頭應是。儘管之前的動靜鬧得很不小,但只要張太后願意,自然能夠把一切痕跡都給抹平了,他只要按照那話對外說就行了。至於彭城伯究竟是不是侵佔民田,這卻是不消說的事。滿朝勛臣貴戚,縱使是清正如張輔,名下也少不了別人投獻的土地,彭城伯身為太后胞兄,更不可能一塵不染。
而就在退下之前,他瞅了瞅張太后的臉色,決定還是盡職盡責地知會一聲:「小的還有一件事要稟告太后,傍晚的時候,戴綸和林長懋已經被錦衣衛押解回京了,人就在北鎮撫司詔獄。」
聞聽此言,朱寧眼皮子一跳,看見張太后臉色更加晦暗,忙垂下了眼瞼。那還曾經是當過朱瞻基老師的人,居然就這麼說拿就拿了!
這天夜裏,獨宿在家的張越也是沒睡好。頭天晚上是因為到家而安安心心睡了個囫圇覺,誰想今天是連連發生各種事端,攪得人心緒難寧。外人也就算了,他只求一個問心無愧,可換成自己家裏人,那種膩味就甭提了。張輗張軏為兒子求官,張輔承攬了下來,可他們兩個說張信的外調已經被擱置了,這事情若是真的,那就不知道是誰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想着想着,他不禁又想到了這會兒不知道在哪裏的父母妻兒。老老少少這麼些人要從廣州啟程趕到京師,沒有幾個月是決計不成的,再加上還有剛滿周歲的小孩子,大腹便便的孕婦,真不知道這一路上該走多久。父親是最好的後盾,妻子是得力的臂助,而其他人在身邊時,也都能讓他更安心,如今一個個都不在,他這心裏實在是空落落的。
由於中午被硬灌了許多酒,雖說飲了醒酒湯,又是早早上床,但因為翻來覆去時間太久,他這腦袋又有些隱隱作痛了起來,當即開口叫了一聲。等到叫了兩聲無人應答,他這才想起自己沒讓人在外屋守夜。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站起身來,自己摸索着去找水喝。
就在他看過銅滴漏,隨即窸窸窣窣從蒲包里拎出茶壺的時候,陡然之間就聽到外頭傳來了說話的聲響。儘管這是在自己家裏,他仍是維持着一貫的警惕性,一個箭步到了外間,見大門緊閉並無異樣,他又上前打開了門,果然看見門外除了院子裏的一個小丫頭之外,還有一個面目有幾分熟悉的婆子。見着他出來,那婆子忙上前屈膝行禮。
「少爺恕罪,是外頭張大哥剛剛回來,說是帶回要緊的訊息要尋少爺稟報,央二門上頭通傳進來。小的生怕耽誤了,所以也顧不上這會兒天晚……」
不等那婆子說完,張越就不耐煩地問她人在哪兒,隨即披起一件衣裳就匆匆出了門去。等一路到了二門,他就看見張布正在那兒焦急地等着。記得此前張布提過要去神策衛會一會從前在北巡中共過生死的幾個友人,他放了人去,卻不料這會兒才回來。
「這麼晚了,什麼事如此緊急?」
「少爺,小的在回來的路上不合遇見錦衣衛的一撥人。過身的時候,有人在小的口袋裏放了這個。」
展開張布送上來的那個紙團,張越只掃了一眼,旋即神色大凜。戴綸林長懋的名字他曾經聽朱瞻基提過,這兩人竟是因怨望而被錦衣衛拿進京城下了詔獄。而下頭那個消息更加隱晦,看那意思,竟是有人和都察院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