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 第7章驚瀾_頁2
要不是想透這點,梁文展又怎麼在淮安夜奔林縛?
戰後,梁文展要爭淮安通判倒不是沒有機會。一是他心裏有愧劉庭州,不想在淮安與劉庭州對立而處。再則他料到會給淮安的官員孤立,夾在淮安府諸官員中間任通判,難有施展拳腳的機會,遠不如獨掌山陽更有作為。
梁文展心裏清楚,林縛據淮東以自立,山陽縣的地位比淮安城要重要得多。
梁文展謀求的是淮東軍的地位,而不再是朝廷所授的官位,又怎麼可能放棄山陽知縣一職,去爭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淮安府通判?
要說出身,淮東軍諸人自林縛以下,哪個出身又是高了?林縛能率淮東軍諸人做出這一番事業,闖出這一番天地,便是士大夫眼裏的「胡鬧」所致。
林縛在崇州辟舉鐵匠為官,恰恰是他一貫的作風,梁文展倒不會覺得有多意外:鐵匠里就沒有可用之大才?
或許在他人眼裏,林縛此舉有些過於張揚,幾乎將淮東軍推到與士大夫勢不兩立的地步,不是善策。
梁文展認識又有不同。
崇州修捍海堤便有蟄伏之意,相對於奢、曹、梁等勢力,淮東勢力畢竟沒有太深的根基,這期間也奢望不了會有多少名士會慕名來投淮東。
此時提拔鐵匠做官,在士子清流聽來十分的刺耳,但天下間會有多少因出身而苦無出頭之路的有才之人聽聞此事,會到崇州撞一撞運氣?
此乃千金買馬骨也。
待三五年後,士子清流對鐵匠做官一事也能冷靜相看。而淮東一旦夯實了根基,有逐鹿天下的實力,真正有遠見的士子清流,在擇主而附時,還會在乎那些虛名嗎?
肖魁安出身低微,靠戰功搏得如此地位,十分的辛苦,如今出任淮安府軍指揮使,實權與正七品的府司寇參軍相當,但素來給同僚文官瞧不起。
聽到胡大海口出怨言,肖魁安心裏就頗為不滿。
劉庭州對他有知遇之恩,也感劉庭州對朝廷的忠義,知道劉庭州對林縛一向都有看法。肖魁安沒有吭聲跟胡大海爭辯,以免引起劉庭州的不快。
劉庭州對林縛在崇州辟舉鐵匠做官一事不置可否。
這是林縛為淮東制置使司所辟舉的幕僚官,是林縛的特權。即使惹得天下士子惡目相對,也更能限制林縛的野心,對朝廷來說,要算一樁好事。在劉庭州看來,林縛若能忠於朝廷,是兩百餘年來少有的能臣。
林縛如此要修捍海堤,劉庭州一時也看不透他是忠是奸,倒不糾結鐵匠做官這些細枝末節。
劉庭州微嘆一聲,讓隨扈出艙吩咐開船,爭取趕在天黑之前,進入崇州境內。
劉庭州是自己到崇州來,事前也沒有知會崇州一聲,也就沒指望崇州會有派什麼頭面人物到縣境來迎,料得崇州也不會為胡大海、梁文展、肖魁安三人的到來而大動干戈,畢竟還有鹽鐵使及海陵府的官員要接待陪同。
官船從北官河進入運鹽河,便算是進入崇州境內。
岸上有數騎哨探馳來,隔岸相問:「可是從淮安發來、山陽知縣梁大人所乘之船?」
在船頭的艙頭大聲回應岸上:「正是,淮安知府劉府尊也在船上……」
那數騎也沒有吭聲說什麼,也沒有派人上船來檢驗,兜着馬首,便往回趕。
入境給問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劉庭州坐在艙室里也沒有在意。
又行了約半個時辰,聽見前頭車馬聲大作,劉庭州也疑惑的讓人推開舷窗往外看去,卻看到一隊騎兵逶迤有兩三百人,正從往東沿河岸往這邊而來。前頭奔馳的數騎扛着儀旗,沿岸走馬大聲吆喝:「淮東制置使有迎淮安知府……」
林縛親自到縣境來迎,劉庭州倒沒覺得有什麼榮耀的地方,側頭看了梁文展一眼。
劉庭州過來又沒有知會崇州,除非淮安那邊有人刻意通風報信,不然林縛不會知道他會來崇州。就算他來崇州,林縛多半也不會親自來迎。林縛來迎的是梁文展,只是提前知道他在船上,這才臨時改的口。
再說之前來人探路,問的也是梁文展在不在船上。
這裏面的蹊蹺,劉庭州不會搞不清楚。
即使林縛不來迎他,劉庭州也沒有怨言。林縛官階在他之上,本來就沒有上司到縣境來迎下屬的道理。令他意外的,是林縛竟然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