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得不輕 100.番外_頁2
歸瀲灩山之後,徐慎言卻經常會想起蘇瑤的話來。有時候面對着瀲灩山上的殘陽夕照,徐慎言會陡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來——若是她看見眼前此景,又會是怎樣的讚嘆呢。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那樣一種悵然若失的無用情緒。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是他一生中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陽光,不容拒絕地照進他灰暗的生命里,從此讓無邊無際的黑暗忽然間有了裂縫,便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從來不曾見過璀璨的星光,他原本也許可以忍受黑暗。
徐慎言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朝外走去。熱鬧的筵席依舊觥籌交錯,沒有人注意到身居高位的徐大人的離開。這人站的太高,反而隱去了身形,容易被人忽略。
夜風習習地吹過臉頰,吹起鬢角的髮絲,也毫不留情地將素色衣袍的衣袂折起,徐慎言閉了閉眼,折身朝紫雲閣外的一處水榭走去。
他第一次清醒地意識到蘇瑤真的已經不在了,便是在這紫雲閣外的水榭。那眸子裏曾波光盈盈裝得下整個秋天的湖水的姑娘,竟是隨心所欲地將禮部尚書家的千金就那麼直挺挺地晾着,慵懶地倚在朱欄上小憩。如果是霸道又直爽的蘇瑤,決計不會擺出那副無所謂的狀態。
他就遠遠地看着,看着風華絕代的太子走過去親手為她系上朱索,而她泰然處之。那一刻心沉入無底深淵,徐慎言垂下眼睫。那麼愛封策,甚至要同封策殉情的姑娘竟然毫不在意太子的靠近……徐慎言終於不得不承認一個一直妄圖迴避的事實,一個他早已在相府得知的真相——蘇瑤已經不在了。
景和十七年的春天,站在水榭中央那個長着同蘇瑤一模一樣容貌、笑的敷衍的柔弱姑娘,是另一個人。
徐慎言在那一瞬間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來愛情這種無用又令人痛苦的東西,竟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怪不得瀲灩山上向來絕情斷愛,因為他們太透徹,知道求而不得這種事,人受不住。那就從一開始便不去求。
懷中最柔軟的那個角落裏靜靜藏着一隻釵,那是蘇瑤臨了托錦瑟送過來的,那時候徐慎言並不知道這是一把鎖住所有秘密的鑰匙,不知道蘇瑤已經決定將一切深埋在心底,他只是清楚的知道,無論蘇瑤的用意如何,這樣的舉動都與愛情無關。
他是她在長寧最信任的人,然而也只是僅此而已。
蘇堯停住腳步,看着燈火闌珊處那個憑欄不語的翩翩公子。
七年過去了,許多事都有了結果,她毒發昏睡又清醒,前年生了一對龍鳳胎,今年又添了個妹妹,蘇瓔和葉霽也有了愛情的結晶,可唯獨徐慎言,卻是孑身一人,冷冷清清。
前些日子淮陽大長公主進宮,也說起這事,宮宴上這才允了官員帶其子女參加,為的不過也就是一個徐慎言罷了。可這人哪裏有心思去琢磨這些,蘇堯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覺得他是有些借酒澆愁的鬱郁。
相識甚久,他總是一臉淡然,波瀾不興,蘇堯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這人臉上見到這樣的神色。
&麼出來了?」
那人聞聲轉身,對上她笑笑的眼睛,臉上來不及收回的落寞直直落入了她的眼底。
蘇堯微怔了片刻,繼而避重就輕道:「醒酒麼?」
徐慎言只是搖搖頭。
醒酒?他從來未曾醉過,他比誰都清醒。
眼前這個人生命里從來不曾有過他的痕跡,從前蘇瑤滿心都是封策,如今蘇堯深愛着葉霖。徐慎言清楚地知道他心中那個明亮的少女已經永遠睡在了八年前的那個星光明亮的夜晚,可在看到蘇堯同葉霖幸福對視的時候,心底仍會忍不住生出一絲遐想。
如果她還在……又會是怎樣一個光景……
&定好了?」蘇堯忽然眉沒頭沒尾地問出這樣一句話來。前些天葉霖忽然收到了徐慎言請辭的摺子,事實雖是有板有眼有理有據,可字裏行間都是要寄情山水的意思也昭然若揭。
他要請辭,為什麼?
徐慎言卻是毫不驚訝,雖是寫給葉霖的摺子,但他知道這夫妻二人之間,不曾有什麼可以堪稱秘密的東西,葉霖知道,也就意味着蘇堯知道了。
他早就厭倦了長寧紙醉金迷的無聊生活,也厭倦了這個自我欺騙的自己,也許長寧從來不曾適合過他,那不是故鄉,就像這張近在咫尺的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