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二二九章 夜深人靜密謀時
夜深之際,吃飽喝足,聽那位胡老爺說了一堆胡宗憲家中八卦,汪孚林這會兒枕着雙手躺在床上,心裏很好奇汪應蛟三人明天打算怎麼做。
這三人當中,兩個舉人一個秀才,要說學問絕對比他好,可要說人情世故,汪應蛟慘不忍睹,周文和程任卿待人接物都還可以,但顯然往日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舉業上,所以真要是他們繼續出面和胡宗憲次子胡松奇接洽,他覺得那說不定會釀出什麼進一步激烈的「慘劇」來。他故意和這三人廝混在一起,要的是拉攏在這件事上的同盟,所以並不像平時那樣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想到這裏,他猛地坐起身來,決定出去找三人當中看上去比較靠譜的兩個商量商量,至於是否要吐露身份,他還沒完全想好,但可以見機行事。然而,就在他剛剛走到門口拉開門的時候,卻發現一個人影正鬼鬼祟祟往外竄去。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小北,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他當初是說過讓小北去龍川村胡家大宅嚇唬嚇唬胡松奇,以此看看那傢伙的反應,可問題在於,現在這才剛到,至於這麼急嗎?
開門聲顯然也驚動了小北,當回頭看到是他,小丫頭方才鬆了一口氣。她瞅了瞅四周,把一根手指頭放在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繼而就二話不說到了圍牆邊,也不見她如何作勢,竟是輕輕巧巧翻了上去。
儘管從前就知道她會這一手,可眼下真正看到這一幕,汪孚林仍然有些目瞪口呆,等到回過神時,他立刻往其他房間瞅了一眼,見全都亮着燈,卻沒人出來,他心下稍安。就算惱火也沒轍,人都二話不說潛入了夜色中,他難道還有高來高去的本事把人追回來?於是,他就索性到了程任卿的門前,輕輕敲了敲門。不多時,裏頭就有人開了門,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內並不只有程任卿一個,而是周文也在,只白天碰過硬釘子的汪應蛟不在。
「汪兄生性脾氣剛強,今天在胡家碰了一鼻子灰,應該正關了自己在屋子裏生悶氣,這時候和他說話我們都得遭殃。」程任卿聳了聳肩後,這才看着汪孚林說,「汪賢弟這次來龍川,家裏長輩都知道嗎?要知道,梅林先生故世這麼久,徽州縉紳固然有不少心存不平,但礙於朝中某些壓力,不太敢公然表露出來。今年這五周年忌日是大日子,可你看看梅林先生的嫡親兒子都這樣態度,就可想而知別人的顧慮了。」
「我家長輩都在外地,家裏的事我做主。」汪孚林如同這年齡其他少年一般,帶着十分的滿不在乎說出這句話,隨即就正色說道,「孟子不是說過嗎,雖千萬人,吾往矣。說實話,一直在十數日之前,我還並不知道這件事,可後來經人指點,和朋友去過一次西園,見到了那塊南明先生題寫的東南柱石匾額,這才感同身受,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原來汪賢弟真是同道中人!」周文頓時笑了,「不瞞你說,我們三人之前也去過西園,還與另外一撥應該是祭祀的人錯過了。是非自有公論,梅林先生故世這麼久,總也該還他一個公道,否則豈不是叫天下能臣寒心?」
我當然知道,當初和你們錯過的,就是我和小北!
汪孚林心裏這麼想,嘴裏當然不會說出來。他剛剛選擇了在這兩個年長者面前說出自己去過西園,表現出一個誠實年少者的形象,當然是為了日後身份萬一揭穿時做準備。事實上,他甚至打算事機不妙,就捅破當初和這三人在西園裏頭交錯而過那件事。當然,這些全都是後話了。此時此刻,他聽兩人說起準備如何到府學以及六縣縣學之中發動學生,組織祭祀等等,他不禁開口問道:「為什麼不去聯絡各縣鄉宦縉紳?」
「汪賢弟,你到底年輕,那些老狐狸哪是那麼好對付的!」程任卿搖了搖頭,輕蔑地嗤笑道,「鄉宦也好,縉紳也好,大多無利不起早,遇到大事就縮到後頭,看到有好處就一哄而上,吃人不啃骨頭。指望他們站出來為已經去世的梅林先生搖旗吶喊,簡直痴心妄想!這種事,還是得靠我們讀書人。」
周文見汪孚林有些錯愕的樣子,他雖覺得程任卿的話有些偏激,想了想卻還是開口說道:「這種事,還是先在士林圈子裏發起,如此比較穩妥。可是,倘若梅林先生的二公子身為人子尚且不肯操辦,其他人越俎代庖雖然也可以,可終究對梅林先生身後名不利。真沒想到,梅林先生何等殺伐果斷的一個人,兒孫輩竟然如此膽小怕事。」
「如果不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