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二五七章 打行的把頭_頁2
看到人愣了神,汪孚林這才冷不丁伸出手去,輕輕巧巧從鍾南風手中搶過刀,直接回刀歸鞘,包上布之後雙手遞還霍正,繼而揚聲吩咐道:「夥計,添雙碗筷。」
從客人到夥計,眼見剛剛這一幕,全都認為鍾南風接下來必定會遭到一番冷嘲熱諷,然後狼狽離開,誰也沒想到汪孚林竟然來這麼一句。樓梯口的夥計愣神了好一會兒,這才趕緊依言去取了碗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就垂手退到一邊。
這時候,汪孚林便開口說道:「殺過倭寇是英雄,但打過倭寇,這位鍾兄也確實有資格自傲。畢竟,那時候整個東南,有時候數千官軍看到幾十倭寇尚且望風而逃,有膽子抗爭的男子漢大丈夫卻少之又少。既然有緣,還請坐下同飲一杯。」
鍾南風頓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可是,見霍正和另一個老卒已經坐下了,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坐下了。待到酒菜上齊,見汪孚林仿佛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似的,當他是新朋友似的斟酒勸酒,又將那幾盤價值不菲的菜推到他面前。他那糟糕的心情方才總算回復了幾分。可是。他活了幾十年。騙子見過不計其數,單憑人家的氣勢以及隨身佩刀,他仍是不肯輕信那是戚家軍老卒,吃着吃着,少不得又探問了起來。
霍正雖是義烏農民出身,但跟着戚繼光多年,後來又調到親兵,即便不能稱見識廣博。可經歷既然豐富,談吐之間對戚家軍種種如數家珍。而另一個老卒楊韜顯然沒他那麼擅長言辭,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喝酒吃菜。當鍾南風終於按捺不住,直接探問兩人緣何跟從汪孚林時,霍正頓時眉頭倒豎:「我等因為傷病,如今已經不在軍中,跟隨何人都是我們自己的事,與你何干?小官人禮賢下士,故而對你客氣有加,你倒打蛇隨棍上貼上來了。莫非找打?」
另一個老卒知道霍正脾氣,趕緊上來阻攔道:「老霍。小官人都請了人坐下,你多什麼嘴?再說,他好歹是打過倭寇的……」
「哼,要說殺倭寇,誰能比得上我義烏人?」霍正終究還是被人摁得坐了下來,卻是對汪孚林說道,「小官人性子太好了,和戚老大一個樣,他也是,之前從薊門出發之後,一路上就是叫我們忍忍忍,都忍出鳥來了!」
鍾南風沒想到霍正竟然險些翻臉,嘴裏又冒出個戚老大來,頓時神色更訕訕然。他再也坐不下去了,乾咳一聲後憋出了兩句道謝的話,隨即就趕緊離座而起溜之大吉。他這一走,剛剛一直氣氛詭異的二樓方才一下子喧譁了起來。就連起頭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管事,這會兒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小官人你竟然帶來了戚家軍的人,這鐘南風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對戚大帥和戚家軍頗有幾分敬畏。」
汪孚林正是覺得鍾南風這個人有些古怪,所以才揭破了霍正兩人的身份,打壓了這傢伙的氣焰之後,卻又好酒好菜招待着。此刻,他還沒開口發問,之前被鍾南風拎到一邊,又不敢擠到汪孚林身邊同座,只能幹脆在後頭看着的於文卻忍不住了。
「這傢伙什麼人啊,蠻橫成這個樣子?」
此時此刻,都不用趙管事回答,自有好事的客人湊了過來,主動解釋道:「各位客人大多都不是本地人吧?打行聽說過嗎?這鐘南風就是湖墅方圓十幾里中,一家打行的把頭,下頭少說也有幾十號人,一聲令下說打就打,這湖墅方圓二十餘里,人口少說也有幾十萬,而各家打行的人誰都沒數過,興許千兒八百,興許兩三千,少說一二十家,反正若是得罪了他們,別說生意做不成,回頭說不定還會被暴打一頓!」
打行這種行徑,汪孚林越聽越覺得耳熟,這不就和老上海那幫流氓拉幫結派沒什麼兩樣?而且打行這兩個字也形象得很,這不就是以打架為行業?
而一個客人起了個頭,其他人頓時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卻是把杭州城北湖墅這一帶的打行勢力情況給介紹了一下,當聽說至少有十幾股像樣的勢力時,汪孚林終於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當然不會去問為什麼官府不管這種愚蠢問題。這年頭的官府是欺軟怕硬的典型,從他在徽州的經歷就知道了。
果然,等他這頓飯吃完,出了這家酒樓,繼續在這燈火通明的不夜天中繼續逛夜市的時候,趙管事也在旁邊低聲說起了打行中人的難纏和可怕,尤其還強調了當年蘇州一樁舊案。
「十幾年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