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八九一章怒其不爭
收留了流螢這麼一個出身經歷都有污點的女人,汪孚林卻由此而生出了深深的緊迫感。
正因為如此,他次日就向王錫爵轉達了張居正的意思,緊跟着就在傍晚散衙時去拜訪了吏部侍郎王篆,戲稱是特地來蹭飯的。
因為昨日在張居正那兒碰上,對於王錫爵的那番話,卻是在王篆走之後和張居正說的,他知道王篆這種人與其說心細如髮,還不如說心思深重,稍有不慎,不但可能破壞兩人這將近一年來的親密關係,而且還容易產生更深的芥蒂。因此,此番登門,他在把酒言歡時的第一件事,便是對其挑明了昨日的事情,將對張居正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對王篆也說了一遍。果然,聽完小北的那段身世過後,王篆的眉頭就完全舒展了開來。
「從前那會兒只想着能藏多久藏多久,現在我卻發現,還不如大大方方亮開來,免得日後再這麼擔驚受怕。王荊山公那當然是不屑於因此事有所要挾,但若是碰到一個心思叵測的人又如何?所以,我昨天把心一橫就對元輔說了。結果可想而知,這種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元輔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倒是我白白下了那麼大決心。若非我痛罵了胡松奇幾句,元輔說不定還會給我那幾乎沒有印象的老岳父蔭封兩個兒子。早知如此,我還怕什麼?」
「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王篆嘴裏這麼說,但神情卻頗為闊朗:「不過你這次算是做對了,這種事與其藏着掖着,他日讓別人捅到元輔面前,還不如你自己說。至於王錫爵,他想要清高,想要名聲,隨他去。不過是一介迂腐之人罷了,無足輕重,他走了禮部還能騰出一個侍郎的位子。」
平心而論,王篆是自然是有理由嫉妒王錫爵的。他和王錫爵乃是同榜同年,但王錫爵是一甲榜眼,他卻是三甲排名靠後的同進士,王錫爵一出仕便是翰林院編修,在翰林院體系中順風順水,升得非常快;而他卻是靠着在外任上一步一個腳印,曲折而堅定地向上走。
若非去年在張居正奪情的時候,他和汪孚林陰差陽錯相識,他被引入張府,一下子投了張居正的眼緣,仕途突然有了一個巨大飛躍,他怎麼可能與當年同榜一甲的這些同年們一爭短長?申時行、王錫爵、余有丁,他那一屆一甲前三名的仕途簡直是太平順了!
所以,汪孚林能夠在對張居正說了王錫爵的事情,又坦白了妻子的身世後,繼而第二個來告訴他時,他自然覺得這個年輕的後生晚輩對自己着實信賴親近。而這種信賴和親近無疑是互相的,他因為昨日之事才剛剛生出的那麼一丁點猜疑,也全都為之煙消雲散。於是,王篆順手又評點了一下翰林院的某些人事。他畢竟比汪孚林早及第十幾年,哪怕不如王錫爵久在京城,但心得卻也異常豐富。
汪孚林一邊聽一邊暗暗記在心裏。趁着王篆心情不錯,又是兩杯酒下肚時,他這才說出了今天自己來的第二件事。
「少宰在吏部,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什麼,此番卻想求你照顧一個人。少宰先別忙着拒絕或發火,且聽我慢慢說來。」
聽了前半截話,王篆不禁打算揶揄兩句,可卻聽到後半截,他到了嘴邊的話就暫且先吞了回去。
然而,雖說他很好奇汪孚林破天荒找自己走後門的人是誰,可當汪孚林說起從前杭州之行,說起在杭州北新關的那一場動亂,他卻不知不覺就變了臉色,看向汪孚林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難以掩飾的駭然。汪孚林現在才多大?七年前又才多大?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秀才,竟然敢在那種亂民佔據北新關的時候,跟着時任杭州知府的凃淵去北新關安撫,這要不是汪孚林主動說,他還根本就不知情!
「而那時候主管北新關的戶部分司主事朱擢,便是和稅關太監張寧一起,是我們從北新關救出來的人之一,他在關鍵時刻保全了文檔,卻也頗有功勞。但後來分別多年,也沒怎麼聯繫,我還是之前在廣東時,聽那時候已經是廣東按察使的凃大人說起,他因為惡了上司,所以一度被左遷同知。我只想說,如若他官聲政績尚可,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當然,因為我如今都不知道他在哪為官,如若他真的一蹶不振,那麼少宰就當我這話沒說過吧。」
見王篆顯然是因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而錯愕,汪孚林就呵呵笑道:「其實我也不是那樣好記性的人,但昨日實在是巧合,竟然在出了元輔家中後不久,就迎面碰上了當年那位張寧張公公,打了個招呼寒暄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