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三章胡旋_頁2
光軍大部被調往武功縣舊地駐紮,神策軍一萬人隨薛崇訓進京。
此時太平公主不在長安,朝廷權力實際在政事堂,皇帝的話顯然很久沒作用了的。神策軍達到長安正門明德門時,只見城門大開毫不設防,沒一會兒就見禁軍清理大道,許多官員在城門迎接。
王昌齡建議薛崇訓別炫耀武功,他依言換下戎甲穿紫色圓領官袍騎馬進城。走進明德門時,只見正中寬闊的大道十分空曠,兩旁站着禁軍崗哨,閒雜人等此時都不准上路。薛崇訓忽然之間有個奇怪的感覺:長安是座空城。不過理智告訴他這只是一個錯覺,長安和往昔一樣大概有百萬人口,宮廷朝廷官府市坊一應俱全,現在只是少了一個人太平公主。
薛崇訓剛回長安沒幾天,接下來就發生了意料之中的事,群臣上書勸進,各種說辭勸他稱帝。這事兒漸漸在市井之間也流傳開來,上到公卿下到庶民無人不知。有的人擔憂既得的一切會不會動搖,有的人認為出人頭地的時機來了……日子最不好過的,大概還是住在大明宮裏的皇帝。
李承寧長得眉清目秀舉止儀態規矩,也讀書識字,本身不是個太差勁的人,可是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李家祖宗的睿智與霸氣,根本就沒有氣勢。朝臣們免聖時心裏無不嘆息,在現在的局勢下能力挽狂瀾的非常之人顯然不是當今天下這般人物。況且他空有名分,卻無可用的實力:太平公主在大明宮住了幾年,內侍省等宮廷機構經過了數次清洗,完全沒有李承寧可以用的人;北衙禁軍的將領也是位置清楚的那些,想用一紙詔書能調動他們簡直就是玩笑;南衙朝廷就更不用說了。此時李承寧就算有什麼想法連長安城都傳遞不出去。
其生母趙太后恐慌之下想找人出出主意如何安身立命,臨時竟連一個靠譜的人都沒有,唯一可以說上話的只有翰林院的幾個文臣。那幾個人是被太平公主及宰相們評價為無實用之材的文人,舞文弄墨還行,干正事沒什麼可取之處。他們因天子的重視受寵若驚,時常被召到殿中空談幾句。
趙太后自己都感覺這些人不靠譜,後來乾脆以天子的名義召中書令張說進宮議事。宦官到宣政殿外的政事堂通知張說時,張說感到很意外,本想不去,考慮了一會兒還是去了。他心想沒人會懷疑我與今上能有什麼瓜葛吧,見見也是無妨。
趙太后問他:「近日多聞流言,晉王是否要今上禪讓帝位?」
張說愕然,心道皇位就這麼輕?你們已是第二回要禪讓了,自古就沒見過這麼甘願讓賢的。張說便拜道:「閒言碎語乃無稽之談,臣未聞有此等事。晉王上書的奏摺只言率軍定邊安民矣。」
趙太后皺眉道:「張相公念在身為李唐之臣,可否進一言我母|子二人如何才能保得平安?」
張說心道:祖宗社稷都快沒了,心裏只想着身家性命,真是可嘆。
但趙太后的話還是讓張說有些動意,他猶豫了片刻才放低聲音說道:「太后可知當初李三郎逃出長安之後的國事?朝廷善後之策以安撫息事為本,這不證實了現今廟堂上的一班人和武周時絕不相同,也就不會出現大批牽連清理的情勢,因此近年人心漸安,已有承平之象。雖社稷仍處多事之秋,然當國者能明察人心便不會輕易改變國策。太后稍安無慮也。」
趙太后聽罷將信將疑,不過張說的話總算有些眉目,比那些扯玄虛的人聽起來靠譜。
張說言罷告辭,趙太后回到蓬萊宮把他的話拿來勸李承寧,李承寧挺信他母后的話,這才兩餐多進了些米。一晚他最寵愛的妃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埋怨道:「陛下貴為天子,怎麼能成日唉聲嘆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李承寧一副委屈的模樣嘆息道:「強臣在側,世道艱難,朕自登基之日便是如此光景,無人聽旨,縱是天子又如之奈何?」妃子道:「天下定有重義之士,戲裏不是有一段漢室衰微董賊逼宮天子血書藏忠臣綬帶以詔天下勤王麼?陛下不能學前人,也不用怕這樣吧!」李承寧大驚之下顧不得儀態,竟伸手捂住了妃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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