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十四章我為消災而來_頁2
上見到了這座神祠,在信仰上,李肆就是典型的華夏人,有神拜神,有佛拜佛,求個吉利,意思而已。
發下願望,禱告娘娘祝他這縣城之行順利之後,李肆接着上路,剩下十多里地,一路小跑,也花不了太長時間,很快就見到了縣城那低矮的城牆。
英德縣城在北江西岸,城周三里,明代編戶九里,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城。但即便是在明代,也不是所有人都住在城裏,更不用說人口日增的清代。
就見城外亂七八糟鋪着大圈的民居,一條石板路劈開民居,直通小城的城門。而在土路與石板路交匯處,也還守着幾個兵丁,不過來往人色匆匆,他們也基本就是個擺設,李肆沒料錯的話,這些兵丁都是閒漢,被真正的綠營兵雇來站樁而已【1】。偶爾見着拉車扛貨,面目憨實的路人,就伸手討幾個銅子,對李肆這種兩袖清風的人根本就不搭理。
踏上石板路,瞅到路邊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本縣父母田大爺仁德恤民……」等字樣,是一篇頌文。李肆這才記起,英德縣曾經也有一個青天老爺,名叫田從典。算算他任英德知縣是十七八年前,雍正年間官至尚書,眼下應該也是高級京官了。他在英德減雜派,修路橋,興文教,作了不少實事,這條石板路該是他主持修的。田從典在英德名聲很高,英德人都以「田大爺」尊稱【2】。
只是眼下這石板路已經破舊不堪,再想想自家和村子裏的境遇,李肆心中感慨,人去政息,青天再清,也只留下空谷回聲。
「我可不是田克五……」
小城的縣衙後堂,一個面目白淨,看起來還頗有幾分貴氣的中年人坐在書案後,正摘了冬帽,一邊瞅着那上面的黃銅珠子發呆,一邊嘴裏嘀咕着。他穿着一身青藍官服,補子裏一隻呆頭鵝(鸂鶒)在碧濤之上追着紅日,一看就是位七品文官。
「羅先生,他田克五田從典,三十四年知英德縣,一直呆了三任都沒挪窩!四十二年委屈了一下,四十三年就進了都察院,四十九年遷了左通政,現在才兩年不到,又遷了光祿寺卿,我能跟他比?」
英德縣知縣李朱綬剛退了堂,正受着自家羅師爺的勉勵,可效果似乎不怎麼明顯。
「別說往上走了,今年廣東府縣這一劫,還不知道能不能避得過去呢,只希望那楊沖斗,別到處亂攀咬人。唉,今年這收成,看來是虧大發了。」
一個清瘦的老頭穩穩坐在書案邊的太師椅上,舉着一鍋煙,呼嚕嚕抽着。這就是羅師爺,掌管着李朱綬的錢糧刑名,每年拿李朱綬的六百兩銀子。聽到東主意有所指地在叫窮,嘴角邊的鬍子微微掀了一下。
「東翁,去年借恩蠲備下的余銀,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李朱綬唉聲嘆氣,有心想扣點羅師爺的年脩,卻被軟綿綿一句話頂回來,也不敢再在「收成」這個話題上深下去。
「近日朝廷風緊,東翁還可壓壓白總兵。」
羅師爺職業道德不錯,依舊盡心提醒着東主。
「白蠻子那傢伙……」
李朱綬正一臉憤慨,有門房進來了,舉着一張名刺。
「老爺,有鳳田村人李四投名求見。」
李朱綬雙眉高豎,啪地拍了桌子。
「沒功名?沒官身?草民一個,居然也敢舉名刺,是他吃撐了還是你喝暈了!?叉出……等等!這個……姑且一見。」
那張名刺背面寫着兩個大字:「消災」,這可觸到了李朱綬的神經,畢竟是官老爺,調門就像是在玩漂移,連點煙塵都不帶。
「鳳田村人李四,拜見父台李大人……」
李肆進到縣衙後堂,面對李朱綬,咬緊了牙關,彎下膝蓋,就準備叩拜這位父母官。沒辦法,他沒功名,不跪這一下,那可就萬事皆休,就跟必須給門房塞上幾分銀子一樣。
「免禮免禮,李四?果然氣宇不凡。」
李朱綬一臉笑意地抬手虛扶,李肆的膝蓋只在地上點了一下,就順水推舟的直了起來,心想你不要這一拜,後面可就再沒了。
他這麼一順水,李朱綬的眉毛就像撞上了礁石的小船,徑直擰了起來,還真沒見過這麼順竿子往上爬的傢伙,怎麼就把自己的客氣當真了呢?
可縣官老爺終究是有涵養的,瞬間遮掩了不快,換上一副春風盎然的面孔,開始跟李肆談論起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