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一般,只要他毀了這張單子,就什麼事都沒了……至於這個李四,有一百種辦法坑了!連功名都沒有的草民,誰會在意!
見李朱綬的眼神有些不對了,李肆暗自冷笑,這些當官的,反應還真沒一點偏離他的預料。
「李大人,就這麼一張,可不是什麼大事,我們鳳田村整村,一百多張單子,都是這樣的……」
李肆悠悠說着,正想撲上來的李朱綬像是被一柄大鐵錘敲中了胸口,差點一口熱血噴了出來,他艱辛地開口問:「一……一百多張!?」
「沒錯,這位里排負責的丁口,應該就是一百多戶。」
李肆特意點了點單子上那個名字,李朱綬這才看明白了那個姓名,目光在那剎那間變得無比惡毒,李肆知道,估計李大人這會正在複習着這輩子學來的所有罵人的詞彙。
嗯咳!
眼見李朱綬有些失了方寸,李肆正要繼續推下去,屋子後面響起一聲咳嗽。
「我……我內急……」
李朱綬像是落水之人揪住了救命稻草,慌慌張張出了後堂。
李肆知道李朱綬這是要跟師爺商量,可他一點也不擔心,師爺基本不會慫恿東主把事情干絕,他們更喜歡調和。
「皇上寬仁,此事只要處置妥當,不會有什麼麻煩……」
另一間屋子裏,羅師爺安慰着東主,雖然他兼管錢糧刑名,卻並不掌印,所以還是一臉置身事外的悠然。
「妥當?怎麼妥當!這單子是怎麼開出去的?那個裏排賴一品不知事情輕重倒也罷了,可書辦楊夏卻是知道此事厲害的,怎的他也這麼糊塗!?」
李朱綬在屋子裏滴溜溜轉悠,紅着眼睛,捧着腦袋,使勁地在回憶,去年是什麼時候把知縣大印給了楊夏,讓那書辦能開出這些單子。
見東主心緒不寧,羅師爺嘆氣:「蓋上百多張單子,也不過一刻來鐘的功夫,楊夏多半是趁着辦理其他事務的時候順手開的,想的估計也是鄉人無知。現在緊要的不是去查找原因,而是如何善後。」
李朱綬喘着粗氣,眼珠子滴溜溜轉着:「賴一品,是鐘上位家的惡狗,鐘上位背後還連着白蠻子。楊夏,是典史楊春的弟弟,世代都是縣裏的胥吏,勢力盤根錯節,我都得讓着三分,這兩個都不好整治,而另一邊是一百多戶草民……」
話沒說完,意思卻出來了,整治一百多戶草民,總比整治鄉紳胥吏來得輕鬆。
羅師爺微微搖頭,剛才嗯咳一聲把李朱綬拉出來,就是要提點他別動歪腦筋。
「東翁,去年山西陳四、福建陳五顯的事,你還記得吧。
話題驟然一轉,李朱綬有些不適應,呆了片刻,才連連點頭。
怎麼能不記得?陳四一案,說的是山西人陳四帶着族人一百多口逃荒,流竄多省。在山東被控搶劫,刑部受案,部議陳四無罪。結果皇上卻發話了,將這群賣藝為生的流民認定為鳩黨,還拿朱三太子的事來比,一大堆尚書督撫被降四級、降五級留用,刑部尚書郭世隆還丟了官,陳四一路所經的州縣,主官全都被降被貶,是去年轟動朝野的一樁大事。
事後大家都清楚了此事的根子,原來是陳四供認說之前晉陝旱災,多省都活不下去,不得不一路流亡,而刑部居然還具案報備,認了他的供詞,這不是壞了康熙爺登基五十年河海宴清萬民同樂的名聲嗎?
福建陳五顯案就更扯蛋了,福建草民搶米,危害鄉紳,提督藍理受令進剿,殺了八十多人,然後被康熙斥責為屠害良民。原因是什麼?不就是藍理煞逼,居然寫成題本,當作戰事來報捷嗎【1】?題本一上,跟陳四案刑部具文一樣,那就成了朝廷正式文書,也就是所謂的「官方說法」。
康熙正想着這一年能成為他治下最安寧的一年,這下可好,居然有造反的,朝廷正式文報都承認了,這不是兩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嗎?藍理頓時成了眾矢之的,同省督撫連帶地方官趕緊將髒水全潑藍理身上,甚至連他在台灣的惡事都翻了出來。這個昔日的平台驍將,灰溜溜地被拿到京里入旗看管起來。
可羅師爺,說這兩件事是什麼意思?
羅師爺把話說透了:「如今這關頭,事涉草民,就得慎重。一個草民好說,可一百多戶草民,東翁,如何都能整治得服帖?這可比整治兩個人難多了,萬一漏下一兩個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