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四百章_頁2
道:「你會的東西再多但那終究都是別的東西!」
喝聲迴蕩在寒冷的雪湖上,震的許塵刀上的神輝如風中的火把搖晃不安,鐵槍驟然上挑數寸,制式軍刀後退數寸。
「你不可能再刺我一劍,你也不可能再傷到我!」
西門望盯着許塵的眼睛,冷漠不屑說道:「身為兌山宗弟子,居然入魔不肯修本命物!你連本心所指是什麼都不知道,不死又有何益?」
此言一出,刀上的神輝搖晃的愈發劇烈,就如風中之燭似乎隨時可能熄滅。許塵臉色蒼白,一口鮮血噴到了神輝里,伴着嗤嗤聲中化作了微帶焦味的蒸汽,然而他的眼眸卻依然是那般的平靜。
然後他說了兩個誰都想不到的字。
「謝謝。」
許塵很清楚西門望是怎樣強大的一個人,洞玄境的自己要完成世所罕見的越境挑戰,是怎樣困難的一件事情,所以他做了很多預案。
這些預案跨越了整整十五年的時間,直到白天離開寬衣閣時,聞着都城街巷裏的羊肉湯味道,才最終完全確定下來。
這些預案針對的是西門望的強悍實力,以及這位強者可能隱藏的手段,然後試圖尋找絕殺的機會,在今夜的雪湖一戰中,這些預案有的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比如符的風暴,鐵箭與鐵壺的配合,有的則是毫無作用。
比如先前他從夜空裏慘然下墜,看似悽慘,其實是想把西門望引入黑暗寒冷的湖底伺機殺之。
有些預案,許塵在戰鬥中始終沒有找到機會拿出來,有些預案則是動用了一半,從最開始的時候,他便一直在尋找與西門望正面相交,比拼真氣的時刻,因為通過葉童他知道天神輝對魔宗強者的威脅。
他尋找到了兩次機會,他面臨着兩次選擇,在第一次天神輝自製式軍刀噴薄而出時,他選擇了用浩然氣配合柳白的劍意。
根據他的計算,承自小師叔的浩然氣以及新近悟得的柳白劍意,是自己最強大的手段,事實上他也確實成功地重傷了西門望,只是很可惜沒有能夠殺死對方。
此時面臨第二次機會,他一直不能確定自己應該如何選擇,直到他聽到西門望冷厲而居高臨下的喝斥,他終于堅定了信心。
動用魔宗秘法後的西門望消瘦到了極點,眼窩深陷,臉頰上仿佛只蒙着一層薄薄的皮膚,下面的骨骼清淅可見,竟有了些他老師蓮生在魔宗山門裏的模樣,在熾烈的光線照耀下,更是如神如魔。
不惜燃燒生命與血肉,嚴重損耗自己的壽元,西門望徹底地改變雪湖之戰的局面,在強大的他面前,許塵根本沒有絲毫還手之力——浩然氣擬出的天神輝,對他能夠造成一定傷害,卻無法改變整個戰局。
許塵眼看着馬上便要死了,然而就在這時,他卻說了聲謝謝。
這聲謝謝是如此的莫名其妙。
西門望不知道許塵是不是瀕死之前真的瘋了,無法理解許塵為什麼要感謝自己,但總覺得這聲謝里透着股詭異的味道,有些隱隱不安。
許塵看着熾烈光線那邊西門望如神魔般猙獰恐怖的瘦削臉頰,情緒複雜說道:「我也有本命物,你要不要看看是什麼?」
隨着這句話,一道極凝練的念力,從許塵的身體裏釋出,念力脫離身上斑駁的血色,向着雪湖上空飄飄渺渺而去。
飄飄渺渺這個形容詞,不是說這道念力行走的緩慢,而是它本身給人的感覺,這道念力精純到了極點,然而卻如一個徒有蠻力卻無知無識的頑童,瀰漫在雪湖上的天地元氣里,根本不知該觸摸何處。
白日風雪宮門前,西門望曾經評價過許塵的念力,說他的念力雄渾精純,對天地元氣的操控卻是極為糟糕。
此時的情況正是如此。
然而西門望的眼神卻是驟然寒冷起來。
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許塵釋出的這道念力,在雪湖上捕捉到了極細的一縷天地元氣,那縷天地元氣瞬間直抵湖南岸的山崖上,甫落崖畔,那道極細的天地元氣瞬息便穩定下來,而且開始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擴張,似乎山崖那處有某種事物在源源不停地灌注到這縷天地元氣之中。
雙手緊握着刀柄,許塵的臉色蒼白,眼睛明亮。
他冒着毀功的危險,念頭一動便散了自己腹內的那液晶瑩的液體,把所有的浩然氣同時輸送出去,確保壓制西門望鐵槍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他必須珍惜。
他的念力釋離識海,穿過凝滯不堪只通十竅的雪山氣海,在那些艱難難行的無形氣竅里穿行,最終匯成了一首聲音很微弱,音律很拙劣的小曲。
他希望這首小曲能夠被聽到,能夠被聽懂。
因為他在用這首曲子呼喚自己的本命。
修行者控物,並不是靠天地元氣直接去影響世間的物事,而是以天地元氣為橋,把自己的念力傳遞到物體之上,從而引發物體內部的天地元氣振動,和修行者念力最和諧最容易發生共振的物體,便是本命物。
這是潘安的說法,他認為修行者要找到與自己氣息完全吻合的本命物非常困難。那夜在舊書樓里,他對許塵侃侃而談,以音律舉例,所謂本命物,便是能夠聽懂並且非常聽自己曲子的對象。
也就是所謂知音。
劍師的本命物是本命劍,比如柳白的大河劍,當然做為世間第一強者的劍聖,他如今已經能夠把自己的本命劍畫在紙上。
符師的本命物是本命符,比如許塵師傅顏瑟大師的井字符,這道符與他最為親密,並且直到逝去前的那一刻,還在並肩戰鬥。
許塵是罕見的兼修者,他的本命物不是刀,不是劍,也不是本命符,更不是什麼筆墨紙硯,山川溪木,甚至不是最摯愛的銀子。
他的本命物,是個小侍女。
是那個頭髮微黃,面容微黑尋常的小侍女。
雪湖上,許塵的念力操控着那縷天地元氣,來到了雁鳴山上。
那首小曲便在崖畔無聲而起。
潘安曾經說過,他的曲子很難聽,很難懂,而且今夜距離相對較遠,所以曲聲異常黯淡飄緲,簡直不成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