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從宿舍大門出來的時候，剛巧碰見了高珊。她看見林姝，不似往日厭惡，多了一份柔和。

    「林姝，有時間一起喝點東西麼？」高珊問。

    林姝點了點頭，「好」

    兩人到了旁邊的咖啡店，林姝點了杯牛奶，等着高珊開口。

    高珊似乎有些難為情，猶豫了很久，才豁出去了似的道：「今天等你，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那年春遊的事，是我刻意為之。」

    林姝沒想到高珊是為了這件事，時隔久遠自己都已經忘了，問：「為什麼突然要道歉？」

    那句對不起終於說出了口，高珊心裏對自己的鄙夷也終於有了一個發泄口，心房的矛盾和壓抑化去了不少。她說：「我父親說，人這一輩子其實就是死犟。哪天長大了就會發現，道歉不是因為別人，而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這顆心可以舒坦。」

    她手裏轉着那杯咖啡，好幾次謝堇一都想問不燙嗎？那麼薄的骨瓷。但還是不忍打斷，專注地聽人講了下去。

    「我現在很後悔，後悔那年為了顧宸沒聽從父親的安排出國深造，錯過了那麼好的機會。少年時候的想法就是那麼的一葉障目。為了某個人放棄大好前程，是最愚蠢的事。尤其，這個人的心還不在自己身上。」

    「我很羨慕姚櫻，因為她足夠果斷。那年，我原本以為她會和你一起留在南大。畢竟，當時你家裏發生變故，她應該陪在你身邊的。可是，她抓住了學校給的機會，毅然決然地出了國。那天她回來的時候，看着熠熠生彩自信高傲的她，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太傻了。是我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前程。這大學的五年，我走的太過平凡，早就不再是那個自信優秀的高珊了。」

    林姝道：「姚櫻是對的。她留在這裏實現不了她的夢想，也保護不了我。她很清楚，只有她足夠強大，才可以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高珊笑了一下，「你們果然是最好的，怎麼樣都不會去責怪對方。」

    「那麼你怪顧宸嗎？」林姝問。

    高珊搖了搖頭：「開始是有的，所以很憤恨，很不甘心。可是後來想通了。自始至終他從未給過我錯覺和機會，是我自己自負覺得他早晚是囊中之物。可惜——如今，夢醒了。」

    林姝沒說什麼，兩人就這麼無言對坐了好一會兒。

    高珊喝完了那杯咖啡，嘴裏苦澀，「現在，我終於再次有了機會，可以出國到自己最想去的一家研究所深造，我很珍惜這個機會。」

    林姝意外：「你是來道別的？」

    高珊從盤子裏拿了一顆太妃糖，塞進嘴裏，咖啡的苦澀瞬間清淡了下去。「是啊，當我要走的時候才發現，在這個南大我竟然只有你一個人想說句再見。」

    「那麼，顧宸呢？」

    高珊感受着那顆糖融化，也感受着自己的不甘心一點點溶解掉。「不了。這五年我都沒能走進他的心裏，我也該放下了。我遠去海外，將他留在這裏，將我一整個的青春都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珍藏、忘卻。」

    高珊還是紅了眼，低着頭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原來下定決心是一回事，放棄自己仰望了十年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林姝對高珊其實並沒要什麼怨言，曾經春遊那件事也沒留下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相反，讓她在那天第一次感受到了哥舒逸真實的存在。

    林姝道：「我接受你的道歉，高珊學姐，也預祝你在那裏扶搖直上，萬事皆成。」

    高珊覺得滿腔的善意和希望生了出來，笑了笑：「謝謝，你也是。」

    高珊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等到畢業。

    學校八卦論壇和社區下面，因為這個消息熱鬧了好幾天。她畢竟是首高上來的，又一向風雲叱咤，再者得到了很多人想去卻去不了的研究所的offer，一時讓很多人羨慕不已。

    林姝聽着姚櫻說着這些八卦，想了想高珊走之前的話，無奈笑了笑。

    這哪是平凡的五年啊，也不過是比不上曾經首高的輝煌，讓高珊覺得沒那麼優秀罷了。

    不凡的人，永遠會走向不凡。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