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七二三 吳家_頁2
更新:09-01 18:04 作者:美味羅宋湯 分類:軍事小說
所謂日月重開大宋天,明承元統,也承了宋制,那麼明朝皇帝與誰共治天下的呢?
朱元璋是希望家天下。實封諸子,使藩王臨軍民政事;罷宰相,使諸司無宰執魁首;興大獄,使功臣不敢震主。結果嘛,就是建文帝削藩而引發奉天靖難之役。
成祖當然不希望看到再有一次七王之亂,更不希望看到其他宗藩「靖難」,所以才立內閣,重郡縣,削藩王,不得不走上了宋朝的舊路。從成祖之後,閣臣就越走越高,到了嘉靖萬曆兩朝,達到巔峰,如此可謂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了。
然而國變以來,皇帝已經不再信任士大夫這個階層了。他推廣文教,有教無類,看似行仲尼聖人之道,實則是在培養新的「共治者」。而從所教的內容來看,這些「共治者」註定只能承擔一部分的社會職能,而絕不可能成為「士大夫」。
士大夫是什麼人?是要以天下為己任,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一個只接受了某一領域專才教育的專才,從讀書到工作,只遵循既定的策略和程序,勢必只能承擔「小任」,而不可能縱覽全局兼顧「天下之任」。
從現在新學的課程表中就能看出來,四書五經只節選了數篇,而諸子之學卻悄然而起。往後百年,天下哪裏來的士大夫?只有一塊塊滿足於自己位置的「磚木」罷了。
這種大環境之下,吳甡看到的是自己三個兒子根本沒有成為「磚木」的資格。他們都覺得如今進士無用,但好歹那是國家從億萬人中選出來的國學精英,放在翰林院裏寫寫抄抄也是一塊好「磚」。吳家三子連進士都考不上,學新學又無興趣,該如何是好?
吳氏三兄弟被父親這麼一問,也都有些困惑,卻沒有緊迫感。他們已經被這個時代拋棄了,但兒子們卻走上了新學的道路,有父祖的餘蔭,必然比別人強許多,吳家仍舊不會破敗。
這在國變之前,的確可以這麼認為,因為那時候的吳甡肯定會培養一批自己的門生弟子。這些門生與吳甡如同父子,則與吳家實為一家,絕對會照顧吳氏子孫。然而現在的情形是,吳甡根本不敢培養學生,謹而慎之地看中一個王璇,也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暗中助力。
官場風雲變幻,日後若是王璇反目,不會有人對他進行任何責難——因為沒人知道他是吳甡培養出來的。
這就是新時代啊!
吳甡見幾個兒子木然如此,又是長嘆一口氣,道:「為父沒幾年便要致仕了,今上已經選中了蔡懋德,多半不會留我。你們幾個沒一個能在朝堂周轉……」
「父親,我等固然難以入閣為相,不過做個小官總是可以的吧。」長子忍不住出言道。
宰輔部堂之子照慣例可以授以尚寶司丞,位在六品,就是負責給文書蓋印的官員。
實際上國家寶璽是交給女官掌管的,承旨蓋印的是司禮監,中途轉手交遞的是尚寶監,尚寶司在蓋印的時候也必須接受宦官的監督……後來宦官直接就將尚寶司跳過了,這個官職也就成了專門用來養功勳子弟的地方。
吳甡見兒子插嘴,啪地一聲拍在座椅扶手上,道:「當個小官?你若知道陛下今日為何而來,老夫腆着老臉為你求官去!」
吳家長子瞬間蔫了,心中嘀咕:不就是皇帝在宮中閒得無聊了麼?還能有什麼?
吳甡不由嘆了口氣,緩和下來道:「為父對你們兄弟幾個頗有放縱。」
在這個時代,吳甡的確是很溺愛孩子的了。照其他士大夫的習慣,兒子在家根本沒有喘氣的機會,做得好是應該的,做得不好就要竹鞭伺候,平日裏「畜牲來畜牲去」,絲毫不覺得從遺傳學上來說對自己很不利。他們相信,只有如此才能教育出忠孝兩全的好兒子。
「以至於你們成不了大才。」吳甡自嘲一笑:「不過如今這天下,也不需要大才了,只需要勤勉之臣,奉公守紀便是。」
這便是閣老之中唯有才能不顯的蔡懋德可以擔當教育新一代閣輔的重任。否則孫傳庭精於軍陣、蔣德璟治河安民、周應期轉運溝通、袁繼咸明辨時事,論才幹都要在蔡懋德之上。
「為了吳家將來不至於衰敗,今日索性做個安排。」吳甡道:「你們聽過之後,便要悄悄去做,絕對不可對外泄露半句!」
三個兒子頓時覺得頭皮發麻,總覺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