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158章 『伍壹』布袋羅漢_頁2
豫,見那矮破紅門在風中發出陰仄的響動,他的腳步便不自覺慢下來。
其實在最初楚鄒被關進去的時候,他有曾一個人偷偷跟過來瞧過。那時他五歲,雙頰尚是稚子的粉嫩,眼睛卻幾近瞎了半隻。那天的傍晚也本來還有夕陽,沒預兆卻下起了大雨,他在鍾粹宮裏寫字,忽然便聽順達跌跌撞撞地跑回來,說:「完了完了,四殿下被廢了!」
「啪嗒——」終於躲不過這一天。他是惶怕的,驚得筆都抓不穩掉去了地上。急忙光腳跑出二道門檻,躲在蒼震門的小夾縫內偷偷往東筒子裏瞧。
然後便看見楚鄒耷着一件去掉所有修飾的長條子素藍袍,十五歲的俊美男兒,已經病瘦得不成樣子。那褂子在雨中晃蕩着,用大黑傘遮着頭頂,只看見一個瘦削的下巴,一步步從跟前穩定地走過去。
那一天的宮廷像別樣安靜,各宮裏連說話的聲音好似都聽不見,一夜無比漫長。第二天他就去那個巷子裏看了,咸安宮外陰淒長草,破門在裏頭上着鎖,牆內顯得異乎尋常的死寂。
那時候兩個把門的太監還沒派來,裏頭只住着楚鄒和小順子。楚鄎站在門前便想,他如果在裏頭發了瘋鬧點事,用石頭或者板凳砸出什麼動靜來也好呢,可楚鄒在裏頭靜悄悄的,一點兒活氣也沒有。
他就躲去了春花門裏面,坐在那道宮女太監們受刑的台階下,一個人用力地擠着鼻子和眼睛哭。是不敢哭出聲音來的,把脖子和肩膀忍得一嗦一嗦,心裏頭無邊孤惶,恨楚鄒又奇怪地可憐他。希望他能高高在上意氣風發,可他偏不肯容自己與父皇接受錦秀,偏要做出那麼多不可說的亂七八糟晦事。四哥怎麼就那麼讓人不省心。
把眼睛抹得像兩顆桃子,晃蕩了半天才敢回鍾粹宮。那時候的錦秀還未封妃,還沒搬進承乾宮裏,而父皇在那段時間也似極為痛苦,整夜整夜地和她折騰着動靜。錦秀的雙頰不抹胭脂都紅潤,楚鄎怕她會懷孕。
錦秀拉他問他眼睛怎麼了?
他撒謊說被蜜蜂咬了。
錦秀憐惜地上下把他一打量,後來便將他小小的身板兒擁進了懷裏,仿佛他是她世界裏的唯一。她說:「這宮裏,鄎兒就是錦秀的全部,現在是,將來也是。錦秀願為鄎兒與皇上終身為奴為婢,一生別無所求。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麼,鄎兒都莫要害怕,我定一直陪着你。」
言辭未落,眼眶都已濕潤,只用下頜溫柔地蹭着他的額頭。這些年楚鄎便一直念着這個恩。彼時小路子正在邊上站着,應該是把話傳了,後來父皇就封了她一個康妃。楚鄎默默觀察了很長時間,見錦秀真的沒有懷孕,那顆幼小孤寂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這會兒一道身板站在門下台階外,躊躇着不想走進去,就對陸梨道:「你可去給我拿出來?我在這兒等着。」
「好的呀。」陸梨也不強求,想他能夠走到這兒已經就很好了。諸事都須循序漸進,她便揩着裙裾自個兒走上台階。
那糕點晨間被冰鎮在左排房下的屋子裏,最近為了楚鄒深夜看書方便,陸梨便叫沈嬤嬤收拾出了簡易的小灶間。
才打開冰櫃的蓋兒,沈嬤嬤看見了,忙踅過來道:「冰氣重,姑娘家這二天小心些,我來吧。」
說着就替陸梨取出來。又好奇打問:「今兒前頭可還熱鬧麼?」
前天晚上一夜暴雨,楚鄒關着門在春禧殿裏鬧動靜,把洗澡水弄得咕咚咕咚響。那電閃雷鳴間陸梨的呻-吟大抵被沈嬤嬤聽到了,此刻發胖的臉上一貫的祥默,只暗示陸梨剛過那劫之後別碰寒涼。
但其實並沒有發生呢,倒是月事兒提前來了。陸梨臉一赧,只應道:「可恢弘,四殿下玉樹臨風,祭典結束後滿朝文武都在品評。」
到底是從少年十五照看到如今的少年,沈嬤嬤眉間便浮起欣慰,又夾着一絲複雜的惆悵:「那敢情好,大抵不多時也該搬出這座死人的廢宮了。」
楚鄒一離開廢宮,那麼這座廢宮裏看門、燒水的三個老太監與老宮女大抵就要被打發出宮了。而陸梨,也該要回到尚食局司膳,就像老二說的,等待着楚鄒的將是他選妃冊妃等諸多華光熱鬧。
太監們出宮後去皇城廟裏討生活,老宮女則被打發去蕪花殿等死,沈嬤嬤大抵也是看到了自己近在遲尺的命運。她為人和善且沉默,似乎總對陸梨有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