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157章 『伍拾』中宮之睦_頁2
十二歲的楚邯顯得單薄而俊瘦,此刻因為勾着肩膀跪地,那背上的肩胛骨都在素袍下印出來。
人群皆已散去,他母子二個仍還一直跪着,像在卑微地等待他專門下來一樣。
也是,到底都已經十二歲的皇子了,卻連正經的一天學堂都沒上過。這女人能為着讓兒子出冷宮寧可割腕,忍恨跪一跪又有何妨,這是求出路來了。錦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只是居高臨下地凝着周雅不語。這後宮中果然是時時刻刻都須步步為營,沒一個省油的燈。
許是察覺皇帝踅近,周雅不適時地拂了下鬢間的散發。皇帝本來並未注意,因着她這個動作,驀然間便低頭把她看到了。光陰走得無聲慢慢,當年那青春無慮的豐腴少女已然不再,此刻的她身子顯得纖薄,臉容似也因着蒼白而楚楚清麗,算起來得有二十七八了,竟叫人看不出那年歲。
到底是在自己最為艱難應對朝政的那幾年,陪在身邊度過的女人。楚昂便些微動容,頷首問一句:「傷好些了麼?」
除此之外是沒得可問的,當年她父親與肅王兩廂勾結,讓楚昂皇城內外如履薄冰,而皇五子與皇六子的死亦沾着她周家的血。她的家世後來亦被楚昂打到地底,當年周父乃是山西最大的一員,連肅王對他也都是謹言好語,如今呢,她的父親早就病死了,肅王也被他楚昂磨成了一隻光會進宮罵架的紙老虎,姐夫被假意捧上去半年不到卻被隔了官職。
她能不恨他麼?那十四歲痴纏迷戀的年紀。
割腕也已經是三月底的事,眼下七月中旬了他才問這樣一句,可見他也根本無心。
周雅便弓着身子,輕聲應道:「謝萬歲爺體恤,罪妾傷已是痊癒了。」
忽而抬頭凝楚昂一眼,看着他中年威冷雋逸的身軀,又謙慎地把頭低下來。
「唔。」楚昂也就不再說什麼,點了點下頜,玄黑皂靴跨下台階往後左門方向過去。
露台上錦衣衛三三兩兩撤着彩幡,鐵皮的尖頂飛碟帽在陽光下熠熠閃閃,好生是個威武帥氣。
生來就性情活潑的楊萱看了半天,忽而轉頭對楚鄎說:「我母親說了,過去的過錯皆已成過去,如今小四舅情致終於清醒,你可打算原諒他對你造下的傷?」
她雖然比楚鄎晚一輩,但因着平素像個男孩兒一樣敢作敢當,對着親善柔仁的楚鄎便不願意管他叫九舅。
楚鄎一遇見她就頭疼,抬眼看了看幾步外的楚鄒。這會兒楊縉與楊縝那兩個小屁孩兒,正滿臉崇拜地掛着口水黏他,楚鄒似是也無有玩具,便撿起地上的淡黃錫紙,將那紙條兒撕成一道人字,手戳戳放飛去了天空。
兩葉似蝴蝶旋飛,他揚起下頜抿着微笑。陽光打着他的臉龐,眼目中是那樣的睿毅與深遠,仿若要將這紫禁城與天空洞透。楚鄎看了心中便莫名複雜,道不出那聲「不好」亦道不出那聲「好」。一時只做沒聽見的樣子,對跟班太監順達道:「爺記着還有四篇字沒寫,再不回去該要誤了時辰。」
話畢便拂着袍擺往右側台階走下去。
陸梨正欲打道回局,便與他打了個照面。楚鄎乍一抬頭,那風清雲淡中映入眼帘是一張鍾靈毓秀的絕美臉龐,他記起她是西二長街上四哥牽過手的女孩兒,不自覺便有些侷促。
陸梨搭腕施了一禮,安靜地退讓在一旁。
楚鄎走了兩步,怎就忽然開口道:「你先頭送我的那盒子花糕,現下可還有嗎?」
誒?陸梨聽得訝然,但頃刻又覺自在情理之中。或者說她本就是有心而為的。自小看着楚鄎長大,她最是深諳他的口味,比如那盒子裏的甘蔗糕與水晶梨花糕,是要做得冰甜中帶着清甘的。你叫錦秀做,她亦做得甜、亦做得冰,卻做不出那份潤入心扉的甘,這就是那廚藝上的髓。
這些年因為楚鄎的傷,楚鄒心中不知多少負罪與沉重。陸梨憐疼他的愁郁,便對楚鄎笑道:「倒是有,今兒早上剛做了一籠,叫榛公公送去春禧殿了。還未來得及吃,殿下可要隨我一同去拿?」
那輕語動聽,笑容總叫人莫名的熟悉與親近。楚鄎本不願意去,怎竟又就彆扭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台階,那廂劉廣慶正伴着皇七子楚邯從身後過來,見狀不由喊了一聲:「陸籬?」
陸梨腳步一頓,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