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月 第九章宗主_頁2
一般跪在蒲團上,而是站在原地舉手默默禱祝,好一會兒方才深深躬身行禮。直起腰時,他便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杜小郎君原來在這兒,讓某一番好找。」
轉身見是司馬黑雲,杜士儀自然少不得笑着打了個招呼。待到與其出了三清正殿,避開眾多香客往一條僻靜的小徑走去,他方才聽得司馬黑雲說道:「今日突然會這般萬千客來,吾家主人翁也沒料到。本是想請你來託付抄書之事的,可剛剛那許多人,顯見也不好提。主人翁這會兒正在後頭的養性居,好在你不曾去茶室,否則某恐怕得下次再登門了。」
「那好,請司馬大兄帶路吧!」
養性館便是嵩陽觀那幾座小巧別致清靜幽深的精舍之一。杜士儀隨着司馬黑雲進去,一路不過是遇到兩三個從者,待到屋裏,他就只見適才那位司馬先生正在那兒盤膝打坐,仿佛已經陷入了物我兩忘的境地,旁邊只有一個道童侍立。見司馬黑雲衝着自己打了個眼色便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他想了想便就着坐席坐了下來。本以為對方要考驗自己的坐性和耐性,可不過一小會兒,盤膝打坐的司馬先生便睜開了眼睛。
「不知道杜小郎君從小臨的是誰的帖子?」
「先臨的歐陽公,然後是王右軍的法帖。」前世今生都是如此,杜士儀自然答得不假思索。
「這麼說,杜小郎君擅長的是八分書?」司馬先生見杜士儀點了點頭,隨即便說道,「可能寫幾個字讓我看一看?」
眼見那道童立時去捧了文房四寶過來,儘管這幾日已經把那寫字的姿勢重新練習過,但真正取了捲紙,提筆蘸墨,杜士儀仍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在紙上一筆一划寫了起來。待那兩行字一蹴而就,他等到墨跡稍干,便遞還給了那道童。須臾,司馬先生從道童手中接過了紙卷,仔細審視片刻之後,他對這筆力頗為滿意,隨即便念出了聲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原來還是剛剛那首詩,字好,詩更好!你小小年紀知道憫農,着實不易,先師在世時,亦是有言說,天下之計在於農。」
聽這位司馬先生提到先師,這一次,杜士儀思來想去,終於直言問道:「司馬先生,我年少淺薄,孤陋寡聞,此前雖得先生命司馬大兄兩度義助,但他守口如瓶,從不吐露先生來歷。今日再登門,我本為抄書而來,不想竟然遇到如此大場面,若是再不知先生來歷,恐怕就真要在人前出醜了。」
「哦,原來你至今還不知道我是誰麼?」見杜士儀搖了搖頭,司馬先生終於忍不住撫掌大笑,「好,好!我一不是勸農桑興水利的朝廷命官,二不是詩文才名譽滿天下的文人墨客,不過一介修身養性的道士,原就不該人盡皆知,一到某地四方賓客紛至沓來!杜小郎君,你可說了一句最最實在的大實話!」
杜士儀從這笑語中沒聽出任何反諷的意味,反而覺得老者似乎是真心歡欣,不禁更加犯嘀咕。下一刻,他就看見對方含笑說道:「黑雲不對你挑明,是因為他追隨我最久,知道我的脾氣。你今日既徑直相問,那我自然沒有什麼不可說的。貧道司馬承禎,法號道隱。」
這一次,杜士儀終於隱隱有些印象。然而,不是從前那個杜士儀的記憶中有這個人,那個一心只讀聖賢書,苦心孤詣只做詩的少年郎,自然無心於僧道上下什麼功夫,倒是他自己曾經在前世父親珍藏的那些年代久遠的碑碣拓本中,看到過這個名字。而和這個名字連在一起的,還有好些軼聞。
「可是茅山上清派的司馬宗主?」
司馬承禎看着杜士儀攢眉沉思,旋即又恍然大悟的樣子,倒是覺得這少年郎反應真實有趣,再加上此前司馬黑雲所說關於這少年郎的林林種種,也讓他頗為滿意。因而此刻他微微一點頭,便開口說道:「我性喜清淨,不愛人多,今日看來,這賓客紛至沓來的光景只怕會愈演愈烈。我此次受子方之請回嵩山,是因為嵩陽觀中,收有先師當年所藏,上清派九代陶祖師親筆所寫的不少遺著。這些書是當年先師送給嵩陽觀的,其中有些我亦無抄本,你既然對黑雲說過能抄錄,倒讓我多了個幫手。」
杜士儀不想誤打誤撞,司馬承禎此次上嵩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