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滿京華 第五章長者賜下_頁2
匣四支金簪,還有一個二等丫頭,如今又特意追上來送一件鶴氅,她心裏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記憶之中,她對朱氏這位老祖宗只有敬畏並無親近,朱氏對她這個孫女也只是平常,決計比不上二房三房的那些個小輩,今天卻額外看顧,這決不能用什麼傷勢初愈亦或是憐惜等等來解釋。聽那丫頭說老太太說不用去謝了,她便半推半就由着那丫頭服侍她穿上,正在系帶子的時候,她就看見紫寧居那邊有兩個婆子探頭探腦,但很快就縮了回去。
正如那丫頭所說,這件鶴氅又輕又暖,玫瑰紫的繭綢面子上用金線繡出了牡丹紋樣,邊緣則是用黑線勾勒雲紋,裏頭的銀鼠里子全都是軟和的大毛,遠比她那一件漳絨斗篷來得暖和。穿着這新得的鶴氅經過紫寧居門口時,她隨眼一瞥就瞧見院子裏好幾個人都在偷偷看着,心裏漸漸有了數目。等到回了錦繡閣,進了自個那間屋子,她方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紅螺雖是朱氏屋裏的二等丫頭,但侯府里除了幾位老爺夫人,小一輩的少爺小姐們身邊最高的也就是二等,因此自然是看待不同。之前留下的芸兒等人迎了出來,得知紅螺是自家主子親自向老太太求的,眾人全都是有些呆愣,尤其芸兒更是眼神一閃,等陳瀾吩咐她收拾地方給紅螺安置,她方才回過神應了,又把人帶了出去。
相比蓼香院那裏的雍容華貴,如今再看自己的錦繡閣,陳瀾不禁自嘲地一笑,心想就連炭火也比不上那裏燒得旺。脫下那件鶴氅換上家常大襖之後,她就將其拿在手中仔仔細細地瞧着,發現確實是簇新的。
沁芳捧着那個首飾匣子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小姐,這兩對金簪還是收在原來的地方?」
陳瀾這才抬起了頭,見屋子裏只有沁芳在,外間也沒什麼動靜,她抬眼打量着沁芳,也不接這話茬,突然徑直問道:「我開口向老太太要人,你似乎不太樂意?」
沁芳嚇了一跳,連忙死命搖頭,旋即就雙膝點地跪了下來:「奴婢不敢!」
「這是幹什麼!」陳瀾一把將沁芳拉了起來,又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之前鄭媽媽祝媽媽來時你睡着了,是因為連着幾天不眠不休,難免發困。只你以後見着她不用這麼畏縮,越是怕,她的氣勢越盛。如今是在我院裏,難道她還敢像你是小丫頭時那樣罰你?」
沁芳一想到當初在馬夫人院裏,被祝媽媽罰頂着青磚跪在日頭底下,險些昏厥的過往,頓時打了個寒噤,可見陳瀾那明亮的眼神,她的心裏才好受了些,卻仍是搖了搖頭:「小姐犯不着和二夫人過不去,這侯府裏頭,畢竟她才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
這一個月中,陳瀾大致摸清楚了侯府的情形,結果就是她徹底認清了自己身邊的情勢有多艱難。從屋子裏的二等三等丫頭到院子裏的小丫頭,沒有一個是父母還在時分到她身邊的,就連沁芳,也不過服侍了她三年光景,因為老實本分,平日也忠心,於是自是最得力。
正因為如此,鄭媽媽既然暗示過了,她就緊跟着陳冰向朱氏要了人,想不到朱氏竟是似乎早有打算,把紅螺給了她之外,緊跟着又給了陳灩陳汐一人一個丫頭。
此時,她就擺了擺手說:「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我也想通了,別人不和我過不去,我自然不會和別人過不去。能忍的我自然會忍,不能忍的,未必不能想出連消帶打的法子。」
她這麼說,沁芳眼睛就紅了。她把匣子往旁邊的海棠高几上一放,她就上前跪了下來:「多謝小姐信得過奴婢。奴婢只是覺得,今天既是要丫頭,小姐應該和二小姐一樣,自己指名要一個。紅螺畢竟是外頭買進來的,在府中沒根沒基沒依沒靠的,哪裏像珍瓏。珍瓏的爹是先頭老侯爺得力的管事,如今管着府里最大的兩處綢緞莊,經手的銀錢最多。她的娘專管四季節日往各家府里送禮請安的事,也是有頭有臉。紅螺雖和珍瓏還好,可因為是外頭進來的,老太太面前其餘人都頗為妒忌她。這樣一個人跟着小姐有什麼用?」
聽了這番話,陳瀾只覺得面前這個丫頭很稱自己的意。老實便意味着不會自作主張,內斂而不會不張揚,至於沒用,能看着這些,就不單單是忠心。因此,她笑着沖沁芳點點頭道:「你說得這些都對,果然是仔細人。這些有的沒的就別多想了,既然紅螺都來了,你就先帶着她熟悉這兒的情形,多敬着她些。她既是外頭來的,總有些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