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領主 第三百三十章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_頁2
流長。鎧甲武器也是這樣,如今晉國鄉間,家中男人沒有幾套上好的武器與鎧甲,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而趙氏這次動員,外人不知,趙武清楚趙氏已經到了力量的底線……但凡在底線掙扎的人,沒有不好面子的。所以這次徵召軍隊,連應徵的馬夫,哪怕賒借也要弄一身木甲(柳條藤甲),就指望出戰後,從楚人那裏獲得足夠的戰利品,償還賒借的武器與鎧甲。
趙氏如此,魏氏就不用說了。魏氏休養了兩年,兵精糧足。這次出戰就指望能超越中行吳的風頭,所以魏舒拿出來的都是魏氏精兵,個個魁梧高大。這樣的武士俸祿自然不少,足夠給自己的僕人也置辦一身鎧甲——要不然,豈不被趙氏的馬夫比下去?咱丟不起那個人!
身為聯軍統帥,趙武自然知曉馬夫的心理,子盪的馬屁倒是提醒趙武,他拱手訕笑着說:「說起來,武尚需遜謝楚國的支持啊。」
子盪一個倒仰……
有這樣說話的嗎?
噢,我誇獎你的軍隊威儀赫赫,你說這些東西全是我們楚國贊助的。沒錯,三年前你南下楚國的時候,軍隊還沒有全鎧化,如今你做到了,用那些從我們楚國掠奪的戰利品裝備起來的——這是一個貴族說的話嗎?這是一位元帥該說的話嗎?
子盪臉色沉鬱,以吟誦反駁:「麟之趾,振振公子,於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於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於嗟麟兮。」
這首詩是《國風.周南.麟之趾》,是讚頌貴族風範與氣度的,歌詞大意是:「麟的腳趾呵,仁厚的公子呵。哎喲麟的風範呵!
麟的額頭呵,仁厚的公姓呵。哎喲麟的氣度呵!
麟的尖角呵,仁厚的公族呵。哎喲麟的寬厚呵!」
孔夫子編《詩經》,以《麟之趾》開始,與《關雎》構成一個互相呼應的關係。這就是古人所講的,「一國之事,繫於一人之本」。「麟之趾」教化行為,使人倫美厚如麟趾。「關雎」則教導夫婦關係,夫婦是人倫之本。夫婦正,則人倫備。
趙武轉着彎子罵楚國,但他畢竟不是春秋人,沒學會春秋人那種婉轉的犀利。子盪以《詩經》譴責趙武:你一國執政,肩負弭兵大會的重任,卻在這裏輕佻地嘲諷楚國的失敗,這合適麼?恐怕不是貴族行為吧。
趙武臉不紅心不跳,坦然承認錯誤:「鄙語曰: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我在子盪面前做了不符合儀態的事情,子盪教訓的對啊!」
趙武都認錯了,身為一個貴族,尤其是剛剛被霸主國執政誇獎過的貴族,子盪覺得還是不為己甚的好,他接受了趙武的恭維,轉身走到河邊,背着手打量軍隊過河的進展。
子盪一走,魏舒皺着眉頭問:「元帥,楚人向來得志便猖狂,況且元帥本來說得對,戰爭是由楚人挑起來的,現在他們咄咄逼人,又好了瘡疤忘了痛,正該提醒一下他們,元帥怎麼道歉,仿佛我們說錯了一樣……哦,不過,這話由元帥說不合適,元帥該讓我來說呀。」
趙武一聲冷哼:「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這話說的豈止是晉國。子盪是智者,現在他應該明白了。」
沒錯,子盪現在已經明白了。
站在蒲津橋邊,看着魚貫過橋的士兵,子盪剛開始久久不能平復興奮的性情,高興啊,咱把霸主執政說的啞口無言,反而鄭重向我道歉,嗯,這段歷史值得大書特書,我回去一定讓史官把它書寫下來……咦,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這話倒也是句名言……且慢。
子盪的臉慢慢紅了,他想起趙武在郢都城下的驕傲,當時,趙武傲慢地說:「誰都有權發動戰爭,但結束戰爭,必須由勝利者的許可。我是勝利者,我需要得到勝利者的尊重。」
子盪又想起初次來晉國出使,趙武在自家庭院裏招待他,當時,趙武閒閒的甩着魚竿,漫不經心的說:「魚上鈎了」……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說話細聲細氣的人,突然間對楚國惡語相向,是為了什麼?
身邊,軍隊魚貫而行,正在過河(黃河)的是杞**隊,這支軍隊完全沒有軍人的整齊與嚴肅,他們一邊過河一邊語聲嘈雜的談論着。子盪眼睛盯着杞**隊,焦距卻不在士卒身上,他慢慢回想自己在新田城的外交斡旋。他這趟出使,楚國想要達到的目的,幾乎都實現了。然而,隨着他的步步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