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風流(宋煦) 第兩百九十八章 以德導行_頁2
頌一樣,哪怕章惇持身守正,沒幹那些事,那他的家族呢,門生故吏,師友親朋呢?
官場最本質的還是關係網,大宋階層已基本固化,誰敢說章惇的身邊就是清清白白?
李家這件事,如果章惇或者『新黨』某些人刻意操弄,蘇頌以及蘇家能跑的了嗎?
輿論一起,朝堂必然有所反應,作為『舊黨』魁首,蘇頌能撐得住嗎?
位置再換到章惇,章惇本就是眾矢之的,若是拿到了切實的把柄,鬧上朝堂,趙煦能不顧法度,不顧朝野反彈,強行庇護嗎?
難!
趙煦心底浮現了這個字,繼而又看向蘇頌,笑着道:「蘇卿家有什麼可以教朕的?」
蘇頌傾身,道:「臣不敢,只是有些話,想與官家說。」
陳皮跟在另一側,悄悄看了眼蘇頌。
這位老大人要說什麼?
現在朝野對這位老大人都很不滿,『新黨』不滿,『舊黨』更不滿,想送他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蘇頌說完這一句,稍稍斟酌,道:「官家,關於治國,聖人多有論述,古往今來不乏諸多的經驗教訓。臣仕途輾轉數十年,也悟出了一些。」
趙煦面露感興趣,道:「卿家說來聽聽。」
蘇頌隨着趙煦慢慢踱着步子,道:「官家,人以德為本,以德導行,德不在,則人心不服。是以,人要有德,事才能成,無德不立。朝廷行事,首重以德,得不存,民心不附,社稷危矣。」
趙煦靜靜聽着,面露思索,沒有說話。
蘇頌見着,繼續說道:「具體到『開封府試點』,為什麼朝廷會遭遇如此大的反彈,德不存!縱然佔據了理,但理不能服人,唯有德可以。」
說到這,蘇頌沒有斷句,沒有藏着掖着,繼續說道:「朝廷在做對的事情,可卻先失了德,德行二字,少了德,故行不通。」
趙煦看向蘇頌,神色不動,道:「卿家,還是反對新法,要朕廢除新法?」
蘇頌沒有迴避,直視趙煦的眼神,道:「事情到了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臣說這些,是覺得,朝廷要以『德』先行,而不是一力的蠻橫推行,否則今日是李家,明日,可能就是官家。」
『李家』與『官家』自然不是一回事,蘇頌的話意思很明白,現在『新法』推行採取的是徹底式的蠻橫政策,遲早會燒到趙煦自己頭上。
變法變到自己頭上,那得多尷尬?
可現實往往就是這麼尷尬,趙煦對皇家的財產了解還不多,但其中的齷齪肯定不比外面這些官吏,士紳大戶少,必然有過之無不及!
權力有多特殊,干出的事情就會有多奇葩!
趙煦這次真的面露思索,他對蘇頌的話有些明悟。
『德』,朝廷確實在這方面處於劣勢,這方面,司馬光等人做的最好。
走了幾步,趙煦忽然再次看向蘇頌,道:「蘇相公覺得,朕以及朝廷,現在應該怎麼辦?」
蘇頌不再鋪墊,直接說道:「官家,臣認為,朝廷需立德,而後行事。臣建議,對『新法』,尤其是『方田均稅法』大幅度修改,不能逼得過甚,以緩和為要,徐徐圖之,否則天下,遲早群起而攻之。」
陳皮瞥着蘇頌,心頭暗驚,沒想到這位蘇相公,今天還是來『反對』的。
陳皮又悄悄看向趙煦,或許,只有他才能明白,年輕的官家在變法一事態度上何等堅決。
趙煦聽明白蘇頌的意思,語氣十分平靜的道:「不可。」
趙煦沒有多說什麼,平平淡淡的『不可』兩個字,在蘇頌耳邊如同驚雷,伴隨着不可言說的堅定。
蘇頌似乎不意外,沉吟着,道:「官家,今日臣去,明日韓宗道去,我們二人一去,接下來,就該是章惇,蔡卞了,他們二人一去,官家何以自處?」
蘇頌的話說的直白,坦蕩。
而今朝堂沒誰不知道,趙煦刻意留下蘇頌,韓宗道就是來擋槍,背鍋的,二人去是遲早的。
如果『舊黨』兩位大佬一去,朝野的所有攻擊矛頭必然指向章惇,蔡卞,這二人能抗多久?
現在不是熙寧年間,卻比熙寧年間更為可怕,激起的是最深層次的矛盾。
如果,蔡卞,章惇二人扛不住,那最後的矛頭就是趙煦了。
趙煦這個皇帝,要怎麼辦?能怎麼辦?
那是天下幾乎所有的士紳,官吏!沒有『新黨』衝鋒陷陣,皇帝獨木難支!
趙煦腳步平緩,神情沒有多少變化。
蘇頌說的這些,他自然有考慮,卻不會任由蘇頌說的這般發展。
蘇頌,韓宗道去留,由他決定。章惇,蔡卞更是如此。
什麼時候,輪到所謂朝野,天下士紳左右他了?
趙煦背起手,笑了笑,道:「重病須猛藥,猛藥往往有副作用,撐不過去就是死,撐過去了就能長的更好,活的更久。這個過程,有去無回。卿家,這件事,無需再說了。」
蘇頌來之前就有所預料,心裏輕嘆,繼而道:「官家,世上的路,沒有筆直的康莊大道,該轉彎的時候,必須要轉彎,否則走了岔路,就無法回頭了。那樣的後果,官家比臣看的清楚。」
趙煦忽然轉頭,看向蘇頌,道:「卿家,你覺得,李家的事,該怎麼處理?朕聽說,那李家的家主是仁宗朝的侍郎,素有威望,現在嚷着要撞死在縣衙。」
蘇頌驟然臉角繃直,沉色。
李家的事,人證物證確鑿,鬧起來是沒有一點好處。偏偏朝野,士林間不看這裏面的事情,只認為是朝廷『新法』所致,或者是章惇惡意報復,加大了對『新法』的抵制以及章惇的攻訐。
蘇頌作為姻親,自是要避諱,默默再三,道:「官家,此事臣不做評論,希望大理寺據實判斷,勿枉勿縱。」
趙煦笑了笑,道:「卿家,以往不知道李家的事情嗎?」
蘇頌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