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余煙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蠹害_頁2
轉移,是時代的局限性、生產力發展的局限性決定的。
好在雷遠有足夠的威望,也有足夠的清醒來控制住麾下的武人們,將他們的力量控制在一定的程度,至少,與原先的統治階級保持平衡,至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在一些邊邊角角的施政上,稍稍體現偏向。
即便如此,這也還有賴於交州乃化外之地,一向缺乏有實力的漢家地方士人。
問題是,關羽並沒有想那麼深。
或許在關羽的意識中,他的決定,是出於自身對權貴、國蠹的憎惡,出於他數十年來始終不動搖的大義。
但雷遠所熟悉的另一世,有一句俗話,喚作:「屁股決定腦袋。」
關羽身為漢中王麾下武將的首席,自然而然地被推動、被影響來作為武人們的利益代言人。而田豫這個多年轉環於公孫氏、曹氏和劉氏之間的老狐狸,恰巧找准了這個關鍵點。
這一來,關羽作出了一個危險的決定。
他終究是個耿直的武人,作出決定之後,只覺自家難以承受這重責大任,卻不明白這個決定究竟從何而來,又代表了什麼樣的後果。
雷遠折返回來,在關羽身前落座:「君侯可還記得,當年漢中王入蜀,我是第一批出兵攻戰的將領,也參與了我軍入蜀前後的諸多謀劃。」
關羽眯着眼,胸膛緩緩起伏,好像睡着了。
但雷遠知道,關羽一定清醒的很。他頓了頓,繼續道:「當時龐士元執掌軍機,前後兩次,試圖製造機會,清洗蜀地的士人。第一次,是張松入成都勸降,他試圖以張松之死為藉口;第二次,是劉季玉入成都,龐士元試圖利用益州舊臣的騷動。但那兩次都沒有實現,因為漢中王不允。」
關羽眼神一閃。
雷遠繼續道:「而現在看來,荊益兩州士人攜手,又有什麼不妥呢?如今涼隴之士也若水之歸海,難道大王還能將他們拒之門外?曹操尚作歌曰,周公吐脯,天下歸心……難道大王的胸襟氣度,還不如那個『周公』?」
關羽「嘿」了一聲。
「歸根到底,天下如此之大,容得下所有人,包括士人、武人乃至天下萬民。而以玄德公的明斷、孔明先生的達治知變,也足能公平地對待所有人,絕不會縱容。君侯不要忘了,當年孔明清洗荊州的動搖士人,一夜之間斬首數以百計,哪有半點猶豫?只要刀柄握在中樞的手裏,許多事情,大可以慢慢來做,豈不勝過縱放賊酋,養虎為患?」
雷遠挺直身體,鄭重地道:「所以,君侯的想法,我一千個、一萬個理解;但君侯的做法,我覺得頗有可商榷之處,不敢苟同。」
「續之,你竟質疑我麼?」關羽睜開雙眼,怒目而視。
雷遠沉聲道:「君侯,我是不相信這世上有一勞永逸的美事。」
莫說劉備、關羽,莫說這些生活在舊時代的帝王將相,便是千載之後那位聲稱「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的偉人,他成功了麼?
恐怕沒人說得清楚。
何況,去除了舊的蠹害以後,總有新的蠹害生出。焉知今日的功勳之臣,不會是明日的蠹害呢?
愈有遠大的目標,向前的道路就愈是艱難。而目標再宏大,終究只能一步步四平八穩的走,有時候甚至不得不進一步,退兩步,沒有任何捷徑可言。
雷遠苦笑着,扶着關羽往後仰靠:「君侯,這件事情,我們慢慢再聊。你且好生休養……」
關羽重重地哼了一聲。到了他這個年紀,剛烈一如年輕時,但也難免多了幾分老人的固執,他揮動手臂,將雷遠的雙臂用力拍開:「續之,你繼續說!怎麼就不能一勞永逸了?說清楚!」
雷遠猶豫了一下,待要細細分說,廳堂的正門被轟然推開。
「什麼人!」關羽勃然大怒。
周倉滿頭大汗入來,連滾帶爬拜倒在地,捧了幾份軍報在手:「君侯,雷將軍,從新野方向十萬火急軍報!」
「什麼軍報?曹軍已經敗了,還能有什麼花樣?」
周倉顫聲道:「驍騎將軍曹彰通報曹軍各部說,曹操……曹操病死了!確定無疑!」
過了好一會兒,雷遠向前幾步,取了軍報翻閱,隨即向關羽頷首。
關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