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順1730 第八四七章 多歧路,今安在(六)_頁2
更新:09-17 02:21 作者:望舒慕羲和 分類:軍事小說
人設都是找死。
他是在用二十年的時間,讓這些新學學生,養成平視的習慣。
我血統尊貴,我一人之下,我身居高位,我是禮法等級制的上層。
可我也只是個人,我和你們這麼近,近到可以和你們開玩笑,和你們聊家常,和你們談些粗俗的笑話。
禮法制下,我的上面,只有一個人了。
我和皇帝談笑風生,也和你們談笑風生。
四捨五入之下……
你們都已經習慣了平視我,習慣了和我開玩笑,甚至有人抽過我遞送過去的煙捲。
那麼,這個天下,還有多少人,值得讓你們理所當然地仰視?
維繫禮法等級的,更多時候,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意識。
毀滅他們,也是一種無意識的理所當然。
劉鈺一句類似的話,都沒和這些人說過。
新學教材里,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意識教育。
但他衝着很多人笑過,平視過很多人的眼睛,多到他都不記得許多名字。
甚至有時候只是以辦吏員培訓班、牛痘接種班、青苗貸管理班的名義,抽空去溜達了兩圈。
皇帝知道,劉鈺沒有多少嫡系,這一點他非常確定。
因為他還在用舊時代的尖端經驗、不傳之秘,去盯着劉鈺的一舉一動,得出了確信的、舊時代的正確結論:劉鈺的嫡系壓根沒多少力量。
但皇帝不知道,劉鈺到底留下了什麼。
斬木為兵、揭竿而起、誅殺不義、不做安安餓殍的道理,輪不到劉鈺去講。
千百年人,無數人已經講過,深入人心,理所當然。
劉鈺留下的,是成百上千掌握了先進知識和生產力、在公司鄉村青苗貸殖民地鍛煉過組織術、平視過公爵雙眼的邊緣人。
他們,是成百上千不讀「書」的少年,是在始皇帝治下安安去做亭長的中年。
所以,當孟松麓面臨此番檀香山之行的第一個問題時,他只能選擇「暴動水手共和制」。
因為這些一無功名,二無財富,三無血統,四不讀書的人,都在平視他,甚至嘲諷他。
當然,這是他們的原因。
而至於孟松麓自己的原因,也有。
因為他們學派的教育理念,是「通儒」。
而他們構想的完美體制,是通儒為聖,管轄下面的半通不通的上士,再管下面六藝精通一門的中士、再管下面禮之一藝都要分婚喪嫁娶分別掌握一門的下士。
配上他們設想的小學、縣學、成均館制,成均館畢業後分齋去基層歷練的教育理念。
再配上他們設想的文武雙修、六藝精湛、提升軍人為四民第二位、郡縣議事會等政治空想。
其實他們的理想制度,類似於哲人王,加騎士團,加學術理事會。
他們定義的【通儒】,是哲人王,兼單挑王,兼孫吳戰神,兼技術王,兼科學大佬,兼數學王,兼職一身。
於是等着上船之後,孟松麓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曾以為,自己是上士,自己可以做通儒。
但當船行駛到大洋之中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其實只是個下士。
甚至,尷尬的發現,自己通儒沒學成,結果樣樣稀鬆。
他們學派的教育理念之下,自己連通儒的邊都沒摸到,哪有資格去以上位者的身份,去管這些人?
其實,這倒是孟松麓有點妄自菲薄了。
因為,船上的情況,過於特殊。
應該說,此時世界上,不是天下,而是天下之外的整個地球世界,科學和數學的力量,除了在科學院裏最能體現外,就是在船上了。
船在茫茫大洋中航行的時候,本就是讓「偏科者」大顯身手的時候。
孟松麓以為自己六藝精湛。數學其實也不差,至少相對於大順將近百萬生員來說,肯定不算差。
但結果就是,在船上,被一個有點口吃、連背個論語都磕磕巴巴的、其貌不揚的的人,一道簡單的月距角法算經緯度的手藝,驚得孟松麓陷入了四五天的自我懷疑之中。
這也是他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