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前所未有之事。
成玄英點點頭:「天文者,所以察星辰之變,而參於政者也。」
「天人感應」是儒家提出來的,卻糅合了道家「占星術」的學問,兩者合而為一,闡述了人間福禍與上天警示之間的聯繫。
尹文操卻搖搖頭:「非也,天文者,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成玄英乃是道家最優秀的理論家,對於道門各派的理念了如指掌,奇道:「有什麼區別?」
通過星辰之運轉推斷大地之變化而知人世之福禍,所謂「天文」,不就是這樣麼?
尹文操卻道:「現在書院有一種理論,他們只研究天體星辰如何運轉,大地山川如何變遷,卻認為這一切只不過是純粹的自然現象,與人世間的福禍成敗無關。」
「胡說八道,這是異端啊!」
成玄英很是氣憤,連聲道:「此等說辭與我道家理念背道而馳,甚至可以動搖我道家之根基,你應當予以批判才是!」
「書院有一個小組已經演算日食出現規律多年了,李淳風也參與其中,他們用數學的方法去測算日、月、地的運行方式與速度,得出的結論是日食乃自然現象,無論人世間如何朝代更迭、王朝興滅,如何滄海桑田、山崩地裂,日食總會在應該出現的那一天出現,結合史書之上有關於日食之記載,可謂分毫不差。」
成玄英震驚錯愕,良久才倒吸一口冷氣:「若果真如此,可如何是好?」
「天人感應」之說由古至今傳承不絕,早已深植人心,「日食」是諸多天象之中極為嚴重的一種,一旦出現日食,便被認為是「君王失德」「帝王無道」,是上天給予人世間的警示。
「日食君傷」「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於日月之災」「日食盡者,王位也。不盡者,大臣位也」凡此種種,皆說明日食與人世間之聯繫。
如果日食只是一種自然現象與人世間毫無關聯,那麼「天人感應」之說就將徹底崩潰,施加於君王身上最牢固的一條鎖鏈就此崩斷,君王行事再無顧忌。
尹文操嘆氣道:「只怕事實果真如此,道家只能順應時勢,否則一旦種種學說就此破滅,那才是了不得的大事。」
成玄英沉默良久,還是很難相信日食是自然現象這一結論,否則他所孜孜不倦予以攥寫的種種道家理論就失去了最本源的道理,根本站不住腳。
不過到底是道家數千年最出類拔萃的人物之一,疑神疑鬼好半晌之後,斷然道:「你去書院任教之後要積極參與天文觀測,如果所謂的星辰運轉天人感應都是無稽之談,那麼道家就必須要調整策略,重新制定咱們的核心理念。」
將以往所追尋的理念推翻的確很難,但坐以待斃更非指着所為。不過道家之理念實在是深奧難明,其中頗多左右逢源、事實而非之處,當真有選擇的予以更改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所涉及的工作將極其繁瑣龐大。
尹文操道:「可眼下正值道家與佛門競爭的重要之時,應當如何取捨?」
成玄英也很苦惱,誰能料到道家最為核心的理念居然即將遭受最為沉重的打擊:「競爭不能放棄,否則一旦被佛門壓制,很有可能幾十上百年都無法翻身,吾等將成為道家罪人。」
尹文操正襟危坐:「可是如何競爭呢?爭奪信眾嗎?恕我直言,這方面我們比不過佛門的,我們只會『愚上』,不會『愚下』啊!」
道家那套「修今生」的東西只能去蠱惑那些精英人士,越是大權在握、富貴已極之人就越是容易墜入彀中,誰不想富貴長久、萬壽無疆呢?可對於下層民眾來說卻正好相反,這輩子已經過得太苦、毫無希望了,還修什麼今生?只能修來世,可「修來世」卻正好是佛門的理念
所以在基礎教義之上,佛道之間便分出了差別,一個只能一心向上,越走越窄,一個則可以在廣闊的下層空間不斷俘獲信眾。
畢竟人世間還是受苦受難的百姓更多
成玄英覺察到尹文操的激動,好奇問道:「你有什麼見解?只要是對道家的傳承有好處還請直言無妨,無論是否合理都可以商討一番,畢竟眼下已經到了道家生死存亡之際,自當集思廣益、開拓進取,而不是敝帚自珍、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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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道門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