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第二十七章 無生離,唯死別_頁2
更新:08-20 15:45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玄幻小說
……」
李義山說到這裏,便是趙長陵也臉色和緩幾分,徐驍訕訕然咧嘴,其餘將領皆是會心一笑。
李義山繼續說道:「大楚有兩塊金疙瘩,那十幾萬大戟士已經被咱們證明的確是過時的雞肋,但葉白夔麾下的六萬重騎,是否屬於累贅,尚待商榷。養重騎自然很燒錢,普通一騎大概起碼等於養肥三到四名精銳輕騎的價錢,利弊都很顯著,弊處是重馬重甲,在戰事真正開啟之前,行動不便,披甲慢,上馬慢,可以說除了一切妥當後的上馬衝鋒,什麼都慢,而且轉身更慢,在一次成功衝鋒殺穿敵方陣型後,仍是不能停,得繞出一個巨大半徑來緩衝,才能順利轉身展開第二次衝鋒。在合適的戰場上,被許多輕騎將領譏諷為只能做一錘子買賣的重騎,其實是當之無愧的戰場之王,而地勢寬闊易於衝殺的妃子墳,就是大楚重騎便於發揮的合適戰場,長陵說我方分兵前往,只要沒有五萬以上的人馬,都是送死。」
李義山言語急促,顯然是不想浪費一寸光陰,但仍是在這裏下意識停頓了一下,才說道:「當然是去送死。」
李義山迅速做了一個翻覆手心的手勢,繼續說道:「只要打下大楚,接下來打蜀打唐打南詔,那就是順水推舟的小事,易如反掌!我們對此都不會懷疑,也正是我們徐家鐵騎仗仗打頭,戰戰沖前,才一鼓作氣打到了西壘壁。但如果我們在這個節點選擇後退,避其鋒芒,接下來不說能否贏過大楚,大將軍能否繼續掌握兵權,都難說了。我們死了很多人,接下來照樣要死人,但是,這時候在妃子墳少死兩萬人,我們之前死的所有徐家袍澤,都將白死!」
李義山不去看趙長陵,只是盯着徐驍,沉聲道:「懇請大將軍,讓一人領兩萬輕騎去死!」
從各處戰場巡視中風塵僕僕趕來大帳的陳芝豹平淡道:「義父,不用兩萬人,給我一萬五千騎,但是我要體力最好的戰馬,最好的長矛最好的弓弩,我去守下妃子墳。」
趙長陵盯着這個極為器重的年輕將領,神情複雜。
袁左宗伸出手掌摸了摸下巴鬍渣子,笑道:「芝豹還要摸清各方軍伍的校尉用兵本事和習慣,才能做到最後一場大戰的如臂使指,畢竟還有那麼多外姓兵馬和眾多降將,拖延不得。還是我這個大閒人去妃子墳吧。」
褚祿山突然嘿嘿笑道:「這種大家一起死光光的死仗,袁白熊你有我熟稔?跟我搶,你也不害臊?」
李義山平淡道:「妃子墳這場仗,葉白夔有先後手,咱們也得分作兩撥,算是先後赴死,前者死得要慢,越慢越好,最好是耗光大楚的所有輕騎,甚至務必要讓大楚重騎進行過一輪衝鋒,左宗擅長保存實力的騎戰。」
袁左宗點了點頭。
褚祿山瞪眼道:「那後邊的兵馬,總該是我的了吧?」
李義山搖頭道:「要是求一個兩敗俱傷,你去無妨,可那樣的話,大楚歸根結底還是贏了,葉白夔可以源源不斷派兵前往妃子墳,那裏就成了一場對我方很不利的消耗戰,除了消耗大將軍的實力,更消耗太安城的耐心,可惜任何一點,我們都輸不起。」
陳芝豹笑道:「我去好了。一萬五千騎給左宗,我只要後續的五千騎,只要左宗拖到大楚重騎投入戰場,我就能保證吃光他們,讓葉白夔再不敢用一兵一卒染指妃子墳。」
趙長陵擔憂道:「要是此時葉白夔突然展開決戰?」
主帥徐驍輕輕拍了拍這名有「滴水不漏,算無遺策」美譽的謀士的肩頭,爽朗笑道:「諜報上不是說那個大麻煩曹長卿還待在南邊嘛,葉白夔既然沒用此人,說明多半不敢過早決戰,何況這會兒還是他佔優的,他一個大楚主心骨的大人物,沒必要跟咱們這幫光腳的窮光蛋豪賭。」
風流倜儻的趙長陵嘴角泛起苦笑,但終於不再堅持己見。
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是這一次兩萬輕騎的悄然長途奔襲,除了攜帶少數糧草,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為了掩人耳目,陳芝豹甚至特意策馬前往西壘壁前沿戰場,白馬長槍,一騎獨行。
大楚前軍都可以清楚看到此人的風采。
袁左宗領一萬五千騎率先趕往妃子墳,路線是先北再東。
上馬之前,李義山走上前,嘴唇微顫,卻沒有說話。
袁左宗猛然抱拳拱手,眼神清澈,神色堅毅,亦是沒有說話。
徐驍走上前,輕聲道:左宗啊,義父不會說什麼好話,就說一句。就算死了,好歹爭取留個全屍,以後入棺的時候,義父也好幫你穿上一雙親手縫的布鞋。」
袁左宗聽着喪氣話,卻沒有半點憤懣,洒然笑道:「不用,留着給小年穿就行。就當左宗給他的禮物,這麼多年也沒送過他什麼物件,心裏頭總過意不去。」
徐驍揮手道:「去吧。」
一萬五千輕騎在深夜中悄然離開西壘壁。
徐驍站在原地,左邊是趙長陵,後邊是李義山,恰似大將軍徐驍的左膀右臂。
褚祿山蹲在義父前頭生悶氣,拔起一根僥倖沒被馬蹄踩爛的野草,連草帶泥嚼着。
徐驍在這名義子身邊蹲下,抬手拍了拍褚祿山的腦袋,笑着說道:「只要這回能吃掉大楚,由你做開蜀先鋒,義父本來已經許諾給左宗,他要是死了,剛好你來算上他那份。」
在徐家軍中搶軍功比誰都翻臉不認人的死胖子,破天荒沒有半點高興,耷拉着肥頭大耳。
徐家鐵騎,一撥撥老人走新人來,可自打追隨徐驍出兩遼起,打到了這座西壘壁,就沒有生離,唯有死別!
「徐鳳年」蹲在徐驍身邊,很想告訴褚祿山和背還未傴僂的徐驍一聲,袁左宗不會死,西壘壁一戰更不會輸。
但是之後,等到封王裂土北涼打北莽,就開始生離漸多,死別漸少。
直到他徐鳳年扛起徐家王旗,又一次直面北莽百萬控弦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