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第一章 當頭一棒_頁2
行刑的農民自衛隊隊長看到這個臉上滿是劃痕和塵土的長髮青年五官端正鼻子直挺,也算得上是個英俊後生,雖然在恐懼之下蒼白的嘴唇不住發抖,但他眼中露出的強烈求生yu望和交替出現的絕望悲苦之色,仍讓連砍八個腦袋的自衛隊長心中生出一絲不忍。
自衛隊長微微一嘆,邁着堅定的步子走到跪着的長髮青年側背緩緩舉起一米多長的鋒利鍘刀。
「為啥子,發生啥子事情咯?我的老天爺嘞......」一直掙扎着說話卻無法如願的長髮青年終於發出第一聲盪人心魄的吶喊,接着撲倒在地劇烈地嘔吐起來。
「刀下留人!此人一口川音,不是商團軍,由他去吧。」川籍警察小隊長於心不忍,喝住了行刑的自衛隊長,大家猶豫了一下很快離去,任由長發青年自生自滅。收屍隊很快趕來,將一個個屍體扛上木板車拉出城東……
廣州城仁濟路是條古老的街道,兩旁幾乎全是嶺南風格的兩層民居,青磚灰瓦櫛比鱗次,看似參差不齊的延綿民居自有一種恬靜幽雅的韻味。
仁濟路潮興街芩家大院的西廂房裏充斥着濃郁的草藥味,蓄着五寸長三縷長須的中年人坐在床前給神志迷糊的長髮年輕患者餵藥。中年人身穿一件發白的藍色長衫,臉型消瘦臉色蒼白,修長的眉毛不濃不淡,一雙古井無波般的眼睛此時透出幾許憐憫,渾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私塾學究的味道。
「先生,我那兄弟醒過來沒有?」一位中等身材長相憨厚的年輕人悄悄走到中年人身旁,看着床上的頗感擔憂。
中年人餵完最後兩勺湯藥,把碗放到一旁的黑漆小桌上:「估計死不了……冬子,你到街口的梁記粥店買碗肉粥回來,記住,不要放姜蔥和胡椒麵。」
「記住了!」冬子爽快地應了一聲大步離去。
「慢着!」中年人從長衫裏面掏出兩個銀毫遞過去:「拿着吧,你剛進民政局薪水也不高,這幾天為了救這傢伙你也花費不少了。」
冬子裂開厚嘴唇笑道:「沒事先生,我還有錢,再說了,一個毫子能買兩碗肉粥,不貴。走了啊,馬上就回來。」
中年人看着純樸的冬子走向院門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對這個沒爹沒娘的江西小伙子深有好感。三天前的傍晚,中年人出攤回來一進院子嚇了一跳,住他隔壁的冬子滿頭大汗地哀求他給自己用板車弄回來的年輕人看看病,不願意多管閒事的中年人拗勉強走進這間狹小的屋子,給躺在床上高燒不止的長髮青年把脈,隨後寫了個方子留給冬子自己去抓藥,順口問了一句躺着的人是誰哪來的?
誰知憨厚的冬子竟說自己也不認識,說是和同事們把這傢伙拉出東門外野地埋葬的時候,這看似死去多時的傢伙竟然活了過來,見多不怪的同事們都說是迴光返照勸冬子埋掉去逑,可善良的冬子堅持說此人沒死不能埋,否則會遭報應。所有人看笑話似的收工離去,留下冬子一個拉着板車又將要死不活的人拉回城裏,回到城裏冬子想來想去不知把人放到哪裏才合適,思想鬥爭片刻最後拉回自己的租房裏,於是就有了後面的事情。
中年人再次將目光轉向床上的病人,細細觀察他的五官相貌和身形骨骼頗為滿意,內心深處似乎生出絲絲難以名狀的親切感,心想要不是此人面容清秀骨骼清奇,自己也不會為他花這麼大力氣。
冬子端着一個粗糙的大海碗走到桌旁小心放下:「粥店老梁人不錯,知道是病人只收了我一個毫子就打上三碗香噴噴的雞粥,全在這大碗裏了,等會不燙了我來餵他吧。」
中年人點點頭和聲問道:「冬子,你們那收屍隊今天又埋了多少人?」
「二十七個,其中四個是被大元帥衛隊開槍打死的,聽說那四個人竟然摸到大元帥府院牆裏面,身上掛滿了手榴彈,幸好被大元帥的衛隊及時發現,那四個人剛掏槍就被打成蜂窩了。」冬子興奮地說道。
中年人輕捋長須微微點頭:「看樣子商團軍里還有那麼些人不死心啊……冬子,你以後出入得更加注意,別讓那些喪心病狂的人當成靶子了。」
「明白,我們挺安全,收屍的時候總有警察或者黃埔憲兵在一旁照應,沒事的……咦?先生快看,他醒了!」冬子收起毛巾興奮地在床頭蹲下,一雙眼睛露出灼熱的光芒,似乎是看着自己親兄弟一樣。
安毅努力睜開眼睛,可眼前的一切迷迷糊糊朦朧不清,腦子時而清晰時而迷糊,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樣,夢見自己在地痞流氓的威逼下從成都繁華鬧市的九眼橋跳下漲水的府南河,來來往往的人群竟然遠遠離開裝作沒看見……夢見自己的戀人楚兒在那幾個地痞流氓的獰笑中毅然跳下冰冷的水裏,耳畔似乎還迴響着岸上圍觀人群的驚呼和110警車刺耳的警笛聲……他還夢見自己死去不久的老爸竟然說自己是他在醫院門口撿來的……夢見自己在職業技術學院讀書時的班主任和廠子裏那位不苟言笑對自己關懷備至的車間主任李叔,還夢見迪吧炫目的燈光和女友誘人的親吻……最後夢境中是江邊碼頭那一個個沒有腦袋的屍體,那激射的血箭和寒光閃閃的大刀,交替出現許多不認識的面孔……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三天三夜昏迷不醒,淨說我們聽不清的胡話,先生說只要你能在這一兩天醒來就死不了……先生你看,他睜眼了。」冬子興奮地說道。
安毅微微閉上眼再次睜開,強忍遍體的酸痛逐一打量眼前陌生的中年人和年輕人:「我這是在哪兒啊……」
「在我房裏……呃……這裏是仁濟路潮興街芩家大院,我那天碰到是你很嚇人,縮成一團沒氣了,以為你死了呢。」冬子連忙解釋。
中年人溫和地問道:「年輕人,你的身子骨不錯,這麼重的病只用三天湯藥就能恢復到這模樣,很難得。對了,聽你的夢話里時而川音時而官話,能告訴我你是哪人嗎?怎麼會流落到嶺南來的?」
安毅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麼來的……我只知道自己是四川人,具體哪裏不知道,因為……因為前段時間我老爸臨死前告訴我,他是從一家醫院門口的垃圾桶旁將我撿回來養大的……」
看到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安毅眼中湧出,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