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燈看劍 第51章 紅衣立白月_頁2
手,把髮帶抽下來,拍在他手裏。
師巫洛一怔,這才發現仇薄燈給他換了條新髮帶。
「自己扎。」仇薄燈不看他,坐進船艙里,手肘橫在船舷上,眺望遠處海面上的月影,「酒呢?」
船艙中有一方矮案,上面擺了一白瓷壇,兩個白玉杯。師巫洛揭開瓷壇,淡而幽冷的清香慢慢地沁開。他提起來慢慢注進玉杯里,斟自半滿,遞給仇薄燈。
仇薄燈接過酒杯,低頭一看,發現與幽冷的香氣相反,酒液如彤如霞,與淒迷的月輝一起盈在白潤的圓玉杯里,讓人想起天冬時在高山上盛開的紅梅,孤獨地於寒雪中冷艷灼華,又妖冶又素雅。
「它叫什麼?」
仇薄燈纖長的手指環住玉杯,輕輕搖晃,看月光與紅梅一起破碎。
「沒有名字。」師巫洛說。
仇薄燈慢慢地抿酒,師巫洛看着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這壇酒。師巫洛自己很少喝酒,他是個一杯倒,再好的酒如果喝的人什麼都品不出來就醉了,那也沒用。他其實不懂酒,所以在回請仇薄燈的時候,才會那麼茫然,不知道該選什麼。
天底下美酒佳釀數不勝數,最後他帶來最籍籍無名的酒。
可仇薄燈沒有說它是好是壞,也沒有說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飲盡斟杯,復飲盡。
「就叫『浮燈』吧。」
他終於回頭,月光鍍過他的眼眸,清澈如鏡。
師巫洛分不清他是醉還是醒,依稀覺得他應該是喜歡的,便鬆了口氣,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仇薄燈執杯趴在船舷上,看他慢慢地飲酒,忽然就拘起一捧海水潑向他。師巫洛茫然地抬頭看他,水珠從垂落的頭髮上滴下。
仇薄燈笑着躍起,立在船尾。
「走。」
他一揮袍袖,將桌上的酒整壇捲走,提酒走了兩步,立在船尾最末梢的尖端上。
「我們去滄水盡頭,我們去明月中間。」
海風吹得仇薄燈的廣袖彤霞般漫漫捲卷,天高而遠海廣而深。師巫洛瞳孔印出他的黑髮,他的紅衣,他嫣然明艷的笑顏。
去水的盡頭,去天的邊沿。
去只有他們的人間分界線。
孤舟如弦,在遼闊的海面留下一條長長的白痕。潮頭被破開,靜水被分開,有少年立舟頭,迎風而飲酒,有男子坐舟中,叩弦而清歌。
滄溟一渡間。
如墨般的海面上出現了一輪巨大的白月,扁舟與月影越來越近,站在船尾的仇薄燈將空了的酒罈一擲,縱身躍起,師巫洛猛地起身,又停住。
扁舟止住,與月影的輪廓相接。
仇薄燈停在水面。
「遂古之古,何以初兮?
「太上之上,何以尊兮?」
仇薄燈如鶴旋身,伶仃肩骨貼水而過,腰束曼展,大袖迴旋,如刀揮灑出新血的渾圓,海水在他足下靜如銀鏡。他繞身迴環,身如曼珠沙華之極盛,發若濃墨高滴之展旌。
「鴻蒙未辟,何以明兮。
「四極未立,何以辨兮?」
他一揚臂,華袖高高拋向天空中的白月,衣袂在半空炸開紛紛揚揚一片艷彩,又落成一片忽然淡去的飛霞。他在萬千月輝中起身,忽如射燕,忽如徊雀。他以一整輪巨大的白月為舞台,在這滄溟盡頭高歌起舞。
「洲嶼何足,隅隈何數?」
「明輝何足,幽晦何數?」
他憤憤而歌,慷慨而激昂,於是問天之歌便叱咤如鼓點。
「天高几丈,路長几里?」
「地厚幾丈,鄉廣幾里?」
他淒淒而歌,迷濛而彷徨,於是問天之歌便如無望的旅人。
世上再無張揚至此的舞者,也再無燦然至此的舞蹈。
俯仰往來,綽約時如靜月花開,睥睨時如熾火澎湃。起伏舒捲,漫緩如羅衣沉潭,急節如瑰雲沒日。
一問便是一萬年,一眼便是一萬言。
觀者只一人。
師巫洛站在船上,那麼多的悲傷那麼多的憤怒在他的胸中翻湧,像萬千的赤火,也像萬千的鋒仞。他泫然欲泣,不能言語,怕一開口就湧出那些不該說的話,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