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54.緣(4k)_頁2
金燭燃燒着,卻沒有暖意。
「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現在是我,以後也許是螻,通明座,總得有人。不過現在,我最強大,自然是我。」他說。「何況,若是九州傾覆,我的故土便能留存麼?」
鱗片摩擦的聲響震耳欲聾,赤色的巨大身影在離楚杏兒遠去。
古樹聳動,黃金般的葉子竟在這時簌簌落下,沒有落在地上,湖裏,落在了蜿蜒遊動的修長身軀上,融化在鱗片表面,像一場漫天的光雨。
狂風驟起,島嶼上的林木向四周低伏而去,楚杏兒的耳畔儘是風的咆孝。
「太行山只是你路上的一道景色,不是你的歸宿,佛手。八王之前,太行的生靈太羸弱,你留下照看,現在不需要了。」
「你還是想趕老娘走!」楚杏兒迎風咆孝,紮好的麻花辮被吹打的像條鞭子,抽在楚杏兒臉上,疼的她嗷嗷直叫。
風中傳來笑聲。
「你想看多久風景,我還能替你決定不成?」
「但你真的不想看看前面的景色麼?」
楚杏兒揮拳,「想啊,我做夢都想怎麼擺脫你這頭臭蛟龍!」
「明天我就收拾行李!拔根就跑!讓你以後再也找不到我,讓那朵鬱金香給我洗腳端水搓背才能讓我出來!不,得讓你這頭蛟龍當我坐騎!」
楚杏兒大喊。
風將她的呼喊聲帶走了,卻沒有帶來回應。
他離開了。
女孩揮舞的虎虎生風的小拳頭也無力地落下來,她想勾起嘴角,可又笑不出來。
「沒人教你看透別說透麼混蛋……我超喜歡這裏的……」她垂下頭,小聲滴咕。
…………
雲層之上,赤影如失。
頭頂即是冷月。
飄忽的鬼影跟着李熄安,他的本體身軀遊走的速度快到常人難以想像,可那鬼影不緊不慢地貼在李熄安頭顱旁,未曾落下。
紅衣鬼影揣着手,高空的狂風也只是將其紅蓋頭掀起一角,露出那光潔圓潤的下巴來。
「小佛手真可愛啊。」她笑嘻嘻的,「看的姐姐好生心疼,想抱在懷裏好好安慰一番呢。」
「其實她是真的關心你啊,這沒心沒肺的銀杏樹打算向你泄露些隱秘了。真一的路,她知道很多東西,佛嘛,天生的佛,她都想說出來了,你硬硬生生打斷人家兩次,嘖嘖嘖,真可憐啊那銀杏。話說你真的對那些隱秘沒有一點想法麼?真一的路欸,不是你現在最需要的東西麼?」
李熄安目視前方的雲海,金燭童目沒有一個瞬間看向蘇瓏。
「知道又怎樣?」他說。
「總會面對的,不會因為知道就給你減少些許。」
蘇瓏扭頭,看着李熄安,「說起來,你完全沒有問過我,我究竟邀請你去天山做什麼。我可是鬼類,有什麼事不能直接來找你麼?為什麼必須要你去我那呢?不好奇嗎?按道理來見,這種事應該見面就該說清楚才對,可現在我們都打算去最後的目的地了,你卻連要做什麼都不問。」
「等你。」李熄安說。
「等我?」
「等你什麼時候願意告訴我。」
蘇瓏突然笑了,「太有意思了蛟龍!」
她俯下身,「你看看要不再考慮考慮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我不介意多一個蛟龍男友,你呢……應該也不會拒絕一個美麗動人的鬼類女友吧?我可是很少對別人主動哦!我還活着的時候,能讓我這樣說的可都是些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孩。男性在我這,你還是第一個,生前死後都是第一個。」
李熄安沉默了很久。
「龍淵中的帝王們也許得找你取經。」他說。
「什麼?」
「沒什麼。」
「那就是同意咯!」蘇瓏拍手。
李熄安再次瞥了身旁的美艷女鬼一眼。
「談談你究竟需要我做什麼吧,如果是還是你之前那些話,我不介意把你這道化身刻在鼎上。」
「真冷漠啊。」蘇瓏鬆開手,再次收回嫁衣袖袍里。
她的語氣有了些變化,變得澹漠,變得……沒了「人」的味道。
「五行,原始之力。」她平靜地說着,「我在先前問過你,為什麼必須你去天山,而非我來太行呢?」
「很簡單,我其實哪都去不了,就連天山,我也只能停留在一小片區域。鬼,人死了才會變成鬼是常識,鬼不能在人間停留不也是常識嗎?蛟龍,你說對麼?」
「我早該去輪迴了,可有人用了些手段,使我在人間擁有了存在的基石。基石是我存在的憑依,由此,我必須留在基石旁,只有獨屬於鬼類的氣息能夠維繫住它,所以我哪裏都去不了,枯坐天山孤寂雪峰處,數着每天有多少雪花落下。」她的聲音突然寂寥了,「真無趣啊……若非我能看到過往。」
飄忽的鬼影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龐然大物的氣機有了瞬息的變化。
「有人?誰,殺了你的那個人?」
蘇瓏思索片刻,「算是。」
「雖然客觀上殺了我的其實是我自己,可不是這個人,我也不會動手。」
李熄安保持沉默。
雲海從他身下流過,而上方的冷月光芒灑下,於他的鱗片上倒映寒芒。
兩者一說一聽。
行於雲海之上。
「太行山,還有個古老神聖的名字,五行山。太行承冕,即五行殺伐術。五行為原始之力,掌握這種術的生靈足以支撐我的基石存在一段時間,讓我離開天山,去蒼茫海。只要我能觸及蒼茫海的眼,一切都將終結。」女人的聲音很平澹,卻充斥着自信。
她是鬼類,執掌幽冥的鬼類。
世人所恐懼的屍骸,在她眼中不過是些低劣的玩具。
「所以我要做到,是代替你坐在天山的基石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