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誠在教室里發呆的時候，夏曉仁已經回到家中。洗了個澡後，他的精神又好了一點，馬上到附近超市買了台新手機，打電話給學校請病假，打電話給親戚借錢，又跑到銀行將所有的存款取出。

    到了晚上，他已經湊到了萬多一點。

    應該夠用了吧？萬足夠讓易誠閉嘴了吧？夏曉仁躺在床上，忐忑不安。想到要將這萬交給易誠，這可是他兩年多不吃不喝才能存下的巨款，又讓他心痛不已。

    就這樣糾結在恐懼和痛惜中，他一晚都沒法安心入睡，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時，他才稍稍眯了一會眼。

    等鬧鐘將他吵醒，夏曉仁拖着沉重的步伐，頭昏腦脹地洗漱，將萬塊現金放進一個小運動背包中，提着出門。

    帶着巨款，他可不敢擠公交，而是搭了輛的士來到學校。

    當他提着背包走進語文教研室時，雙腿又不由自主地發抖。自己接下來半輩子的命運，就將在今天得到決定——到底是沉淪地獄，還是在短暫的低谷後能有奮起的機會，就看這萬塊能不能買通易誠了。

    如果睡學生的事被捅出去，自己真的會一輩子都被釘在恥辱架上，永不超生。工作不可能保得住，以後也不會再有任何用人單位敢聘用自己，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會和自己斷絕來往，所有的女孩對自己都會避如蛇蠍……想到這樣的畫面，夏曉仁就不寒而慄。

    當初真是鬼迷了心竅。

    現在再想到徐倪慧那曾讓他迷戀的嬌嫩胴-體，他感受到的不是愉悅和滿足，而是深深的後悔和恐慌。

    「夏老師，你好點了嗎？」劉梅熱情地招呼。宋佳琪也早早到了學校，只是冷淡地看了夏曉仁一眼，便又埋下頭處理那堆積如山的試卷。

    教研室其他的老師也七嘴八舌地問候夏曉仁。大家對夏曉仁這麼親熱，並不是因為夏曉仁平時多麼友善、多麼有親和力，而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夏曉仁的親叔叔在市教育局當了一個副處長。

    夏曉仁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幾句，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將運動背包放在腳下。

    看了看時間，離上課還有一會，夏曉仁便決定在辦公桌上眯一陣。他剛剛將頭枕進胳膊，就聽到一陣動靜，劉梅大喊道：「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夏曉仁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抓着頭髮往上一提。夏曉仁睜開眼，只見一個醋缽大小的拳頭由遠及近，吻上了他的鼻樑。

    他能聽到自己鼻樑骨被打折的清脆的聲音，能感覺到鼻血汩汩而下，一部分流進了嘴裏，能感覺到那個拳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的臉發生親密接觸，能聽到辦公室里的女老師們的尖叫，男老師的怒喝……出奇地，他竟然沒有感覺到痛。

    然後這一切都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仿佛靈魂抽離了肉體，站在高空俯視這一幕，看着自己的身體被人打沙袋一樣，打得搖搖晃晃，皮開肉綻。

    原來這就是地獄的滋味。

    那個打他的男人，他認識，是徐倪慧的父親。

    全完了。

    ……

    喧譁和喝罵聲就連高三（）班的教室里都聽得到。這時還沒有上課，學生們控制不住好奇心，紛紛湧出教室來到走廊上，小小的走廊上一時間摩肩擦踵。

    喧譁和喝罵聲由樓上一直往下，最後到了教學樓下邊。許多學生探出頭望去。

    易誠也探出頭，饒有興致地看着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拽着夏曉仁的頭髮，把夏曉仁拖在地上，一路拖出了教學樓，不時還回頭踢夏曉仁一腳。

    夏曉仁也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怎麼的，毫無反抗。

    旁邊有好幾個老師，宋佳琪也在其中，看樣子正在勸說着那個中年男人，卻沒人敢上前動手阻止。

    這時劉學聰從易誠身後接近，巨掌拍來。易誠聽到掌風，頭也不回就敏捷地躲過。

    劉學聰嘖嘖嘆道：「阿誠你越來越厲害了。」

    他費力地擠開一個同學，將腦袋伸出去，看了一會後咂舌道：「打得真是凶啊，這是有殺父之仇吧？」

    「雖然不是，但也差不遠了，這是正義的審判，」易誠笑着說，「走，跟我來。」

    劉學聰也不問，就這麼跟在易誠的身後上了樓。易誠不時回頭看一眼，見沒人注意自己，突然拉着劉學聰閃入語文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