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方向延伸。

    藍天上，太陽明亮，沒有絲毫熱的感覺。

    家，逐漸近了。

    謝凱的心，卻越發忐忑。

    他迫切想要見到媽媽，卻又不敢去見。

    他清楚，這是一場夢。

    夢醒了，啥都沒有，他一個大男人，會忍不住痛哭的。

    一片蘇聯風格建築的筒子樓出現在街道盡頭。

    這是整個城裏最大的機械加工單位紅旗機械廠的宿舍樓區，也是核心城區東南邊緣區域。

    看着紅磚砌成，外面黃褐色塗層已經斑駁，走廊邊的牆上多條被煤煙熏出來的痕跡……

    謝凱的心，徹底慌亂了起來。

    「柳旭，快開門，謝凱回來了！」謝建國剛到樓下，就扯開嗓子對着樓上喊了起來。

    等兒子下車，直接把自行車倒在樓下空地，就向樓上衝去。

    到了樓梯處，才發現謝凱還在院子裏發呆，又跑回來，拽着謝凱的手拖着就往樓上跑，一邊跑一邊說，「趕緊上樓，你媽這幾天為你眼睛都哭腫了！」

    這跟平時的風格勃然相反。

    不少房門推開，很多人都是睡眼朦朧，抱怨不已。

    「不是說那小子要被槍斃嗎？怎麼就放回來了？」一個燙着波浪頭的短髮肥胖婦女向着旁邊的人問道。

    「三嫂子，嘴上積點德吧，他家就這麼一個兒子！」旁邊人不願接茬。

    「老謝這禮沒白送啊，該槍斃的都能救回來……」

    這些議論，紛紛傳入被父親拖着上樓的謝凱耳中。

    謝建國充耳不聞，謝凱卻苦笑不已。

    年輕，不懂事，沒少禍害鄰里，加上老媽那的嘴，跟樓里不少人家都吵過，為的都是煤球啊什麼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走廊上，每個房間門口都擺着一個煤球爐子，把走廊的紅色磚牆熏得發黑，天花板更是黑乎乎的。煤球整齊擺放在爐子旁邊，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建國，寶寶真回來了？不會被槍斃？」燙着捲髮，雙眼紅腫，臉色蒼白的柳旭出現在門口，有氣無力地問道。

    謝凱看着母親消瘦的臉，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媽……」

    柳旭聽到這一聲媽，麻木的臉色瞬間變得生動起來，眼神也是亮了，向着謝凱衝過來，一把摟住他，讓謝凱差點窒息。

    「你個小王八蛋，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一邊嚎啕大哭，一邊不停地捶打着謝凱的背，「你咋這麼不叫人省心呢，沒了你，媽媽咋活啊……」

    謝凱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緊緊地摟着母親那有些肥胖的腰，任由母親發泄情緒。

    「柳旭，大家都看着呢……」謝建國擦了擦微紅的眼角，等妻子發泄的差不多時，才開口說道，「兒子已經沒事了。」

    「他們沒打你吧？讓媽媽看看……」柳旭好一陣子才收住哭聲，眼淚依然沒停止。

    「媽，我好着呢！」謝凱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記得，現實中自己出來母親沒有這樣情緒失控啊。

    柳旭不相信，就要掀開謝凱衣服檢查。

    「弄點吃的吧，我這一天都沒吃飯，一會兒還要回廠里……」謝建國見鄰居都在門口看着，不由有些尷尬。

    柳旭沒有理會他，準備繼續檢查兒子。

    「媽，我餓了……」謝凱有些無奈，自己一個大男人呢。

    「媽這就給你做飯！」柳旭說完之後，就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臉上浮現出笑容，拉着兒子往家裏走。

    「老天不長眼啊！這小王八蛋又回來了……」

    「這下柳旭又該得瑟起來了！」

    樓下議論的聲音，傳了過來，聽到這話，柳旭當即就撲倒欄杆邊，俯身對着樓下吼道：「你們不是巴不得我兒被槍斃麼？現在回來了，你們能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