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歌 第七十四章 逆取(三)_頁2
又如何能經得住這樣的內亂?若真的讓世子佔據鄴城起事,恐怕中原河北從此多難!再者說……」邵續猶豫了一下,壓低了嗓音:「盧子道如何敢放心與將軍您合作?他、他難道忘了士衡公戰敗後,自己說過些什麼了?」
邵續雖被薛彤的暴烈手段嚇得腿軟,眼光倒還是準的。廖廖數語,就說到了盧志的計劃中幾個大問題。
「陸某所想正與邵公一般,是以立刻就拒絕了盧子道他的建議。為一家、一人之利而害天下,陸某豈敢如此?此君在暗無天日的魏郡牢城裏受了一年折磨,只怕想法變得有些偏激。」陸遙苦笑了一聲,在堂中往來踱步。如果以陸遙的真實觀感,說偏激算是輕的,似乎用狂躁來形容,更加妥當些。
「邵公自然清楚我吳郡陸氏與盧志的仇恨。自士龍公以下數十條性命,盡數毀於此君之手。此仇不報,陸某無顏面對江東父老。」陸遙有些頭痛地按壓着鬢角:「然而,一來建春門外的戰鬥中,足有上萬人見到陸某舉起四面白虎幡制敵,此事若不能解釋清楚,對我本人、對并州的越石公都會有所妨礙,故而便不能離了盧志。二來,盧子道終究幾番救了我等性命……唉,怎麼處置他,着實令我感到為難。是以,我只能暫時將之拘押在自家軍營中。沒想到的是,才過了一天,他就從軍營里逃走了。盧志智計百出,原難以掌控,既然逃離,更如魚游大海。那幾日裏,陸某竭力猜度他會去哪裏落腳,前後頗費了一番心思。好在,隨後我就發現,劉飛、白勖二位對盧子道的動向清楚得很。」
他站到白勖首級之前,惋惜地看了看:「昔日經由盧子道派遣,潛伏於汲桑所部的十四名死士,經多年戎馬,折損過半。在建春門外響應白虎幡的暗號,而又在其後的戰事中生存下來的,只有劉飛、白勖而已。這兩位,都是真正的忠心耿耿之士,在紛亂時局中經歷了那麼多,還能始終對舊主竭盡忠誠,陸某對他們非常非常佩服。」
「可惜……」陸遙注視着那張因為失去血液而變作灰黃色的猙獰面孔。能夠在性格酷烈的汲桑麾下做到心腹干將,白勖絕對是一個才幹非凡的人物。率軍北上的這幾日,陸遙與白勖接觸過不少次,原本對他抱有相當的期待。
「帶上來吧!」陸遙稍許提高了嗓音。
「是!」應聲而入的青年軍官赫然是朱聲。看他的響應速度,顯然已在門外等候很久了。廳堂上的將校們又一陣騷動。沒有人想到本應行在大軍之前的朱聲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
跟着朱聲進來的,是十餘名神情剽悍的士卒。有些比較細心的將校便注意到,這些人都是并州勇士和來自鄴城乞活的士卒。他們押着兩名衣衫襤褸、身帶鐐銬的人進來。看那兩人慘不忍睹的樣子,似乎都經歷了可怕的刑求拷掠。
「慶年兄,這些人你或許覺得面生。但是侯鎮、曹敬宗二位,必定是認得的。」陸遙有些譏誚的笑了笑:「我在鄴城時,白勖始終未能找到機會與盧志交接,而我率軍離開鄴城的速度又比他想像的快了許多。故而白勖只能派遣了心腹部下星夜前往鄴城去面見盧志,再借着各種掩護潛回。好在我對此早有準備,這幾日廣遣精騎四出圍捕,終於抓住了這幾名信使。」
陳沛搖頭道:「縱使白隊主與舊主聯絡,那也罪不及死。陸將軍……」
陸遙抬手止住了陳沛的話語:「若僅僅是心念舊主,此乃義行也,我陸遙絕不會怪罪。但慶年兄可知,因為聽說鄴城亂起,冀州刺史丁紹率五萬大軍星夜南下,前部兵馬已至廣宗。如果白勖等人受盧志之命,蓄謀挑起我軍與冀州兵馬的衝突,甚至戰鬥呢?」
「什麼?」發出驚呼的不止一人。
「新蔡王身死,魏郡的郡兵盡數崩潰,此刻的鄴城,處在多年難遇的真空狀態。因此,盧志將要發動了。」陸遙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他的通盤計劃究竟是怎樣的,但有一點很清楚,在奪取鄴城的時候,他想要用我們這一千三百名將士的性命,拖住冀州大軍南下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