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九十七章 來相見_頁2
都是機緣罷了,說不清道不明。」
陳皮皮用手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汗,然後把手掌上的汗水擦到大腿上,借着這兩個動作化解掉紛亂的情緒,說道:「她那個少爺是我師弟。」
於是輪到老人感到震驚,他望向桑桑,有些想不明白,冥冥中自己找到的傳人,居然是夫子親傳弟子的侍女,命運究竟是在怎樣安排這場戲劇?
陳皮皮死死盯着棋盤,忽然咬牙開口說道:「我知道當年是他把你打落神座,把你關進幽閣,小時候他曾經對我說過,你才是桃山上真正了不起的那個人,所以我不是很明白,難得在這大千世界裏撞見我,你卻遲遲不肯動手。」
這時候桑桑才注意到棋盤兩側的異樣,抱着新瓮驚訝地看着二人。
老人略一沉默,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平靜說道:觀主是觀主,你是你,而且你無法控制觀主與你的關係,所以這件事情本來就和你沒有關係。」
他抬起頭來,看着陳皮皮好奇問道:「在你看來我是個很殘忍好殺之人?」
陳皮皮微澀一笑,說道「光明神座質潔性靜,號稱世間在精神上最接近昊天的那個人,只是世間所有人都知道,您並不是普通的光明大神官,往回倒數二十年,神殿掌教加上裁決、天諭兩位神座殺的人都不見得有你多。」
老人輕輕嘆息一聲,說道:「這說的是十幾年前那兩件事情。」
陳皮皮緩緩抬頭,勇敢平視老人那雙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光明與黑的眼眸,誠實所以無畏說道:「老師和大師兄不在,但既然我知道您來了長安城,必須要嘗試把您留下來,不然我實在沒有臉回書院見二師兄。」
老人搖搖頭,看着他不贊同說道:「我被囚之前印象中的夫子,從來不是世間最噁心的那類道德販子,你何必如此自困?」
陳皮皮老實說道:「如果我明明撞見了您,卻一言不敢發,眼睜睜看着您離開長安城,二師兄知道這件事情後,一定會把我揍死。」
老人感慨說道:「二先生現在年齡應該不小了,居然還是這等膽氣?」
陳皮皮誠懇說道:「要不然您讓我去通知二師兄過來與您見面?」
老人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這孩子的無恥的倒頗有幾分可愛,思忖片刻後,回身望向桑桑,不舍惋惜說道:「我要離開了。」
桑桑抱着新瓮,在旁邊聽了很長時間,卻什麼也沒有聽懂,只是聽懂了最後幾段話,才知道教授自己神術的老師居然是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而且隱隱約約聽明白似乎整個世界都在找尋老人。新瓮沒有從懷裏跌落,在地面上砸成碎片,但她抱着瓮緣的兩隻小手卻是格外用力,因為不如此不能壓抑住心頭的驚愕。
老人看着她,忽然非常認真凝重說道:「黑夜的影子已經不在長安城裏,如今書院又遇着了我,所以我要離開,你……願意跟我走嗎?」
桑桑低頭看着像井口樣的瓮口,聞着新砂的味道,沉默不語老人對她很好,老人很孤單,老人似乎把生命最後的重量全部都安放在了她的肩上,老人很盼望她能跟着離開,這些她都知道,但她卻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她抬起頭看着老人,說道:「我要在家裏等少爺回來。」
老人早就料到會聽到這個答案,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感傷。
便在這時,老筆齋門外響起一陣極惱火的罵聲:「就你家少爺那個憨貨,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不過我倒好奇了,這是誰居然敢來拐我家徒弟的侍女?」趴嗒趴嗒,破爛的鞋底擊打着地板,滿是油垢的寬大道袍帶着難聞的臭味隨風而入,一個老道士仰着頭走了進來,三角眼裏閃爍着猥瑣惱怒的意味。
當他看到棋盤旁那個穿着普通棉襖,佝僂着身子像個普通老頭的人物之後,三角眼裏的猥瑣意味頓時煙消雲散,化作高峰之上的流泉,寧靜到了極點。
風暴的前一刻,總是無戰的寧靜。
逃離桃山的光明大神官衛光明,在長安城一條不起眼偏巷裏一家不起眼書鋪里平靜生活了段時日,然後在一個極不起眼的冬日遇見了顏瑟大師。
一位是西陵神殿數百年來最深不可測的光明神座,一位是數百年來在符道之上走的最遠的神符師,一位是昊天道門的叛徒,一位是昊天道南門的供奉,如此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直欲讓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