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二百三十三章 賣書者言_頁2
寧缺忽然有些後悔過來,沉默很長時間後,苦笑說道:「在拿到先師遺物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我那夜在紅袖招里寫便箋時是醉的,所以當日在學士府里沒有認出那是先師臨摹的一張,實在未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有此雅好。」
「雅好?那叫什麼雅好!」
王侍臣白髮飄舞,怒至無以解怒的地步,揮舞着顫抖的手,憤怒地咆哮道:「當日我去南門觀堵他,他是從袖子裏拿出來的雞湯帖,這哪裏是雅好,明明是他事先便已經做好了騙老夫銀子的準備!」
寧缺笑着糾正道:「先師當初想必也未曾想到受騙的會是王公您。(《》)」
然後他正色說道:「不過那副雞湯帖,既是家師摹本,自然也極珍貴,而且他老人家如今已然仙逝,您就別再責怪他了。」
王大學士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寧缺忽然問道:「聽說王公族中正在重修族祠。」
王大學士神情微異,點了點頭。
「想來以王公聲望,族祠匾額自然是請陛下欽題,只是祠中楹聯銘碑,還有族譜總序,是不是還需要人寫?」
寧缺問道。
王大學士怔了怔,然後才明白寧缺的意思,不由大喜過望,雞湯帖固然珍貴,但對於詩書傳家的大族而言,族祠及族譜總序聯繫着家族傳承,是要傳諸後世以司教化的事物,若能由寧缺親筆題寫,自是大妙。
「多謝多謝,那老夫就不客氣了。」
王大學士哈哈大笑起來,緊接着卻話鋒一轉問道:「既然那書帖是桑桑小姐取去賣的,莫非後日你要收回來?」
身為大唐三朝元老,自然不會不知道曾靜重新認回女兒的消息,所以大學士對於如今鬧得沸沸揚揚的老筆齋七帖,憤怒之餘,一直有很深的疑惑,此時便當着寧缺的面問了出來。
寧缺笑了笑,沒有回答。
王大學士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肅然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要去把雞湯帖買回來,寧大家可會介意?」
有王大學士這等大人物入場,想來那七張書帖一定能賣出個極好的價錢,寧缺現在眼中只有銀錢,哪裏會介意,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
……
褚由賢走下馬車,看着向一石居里走去的那些人,臉色微有變化,顫聲說道:「我老爸確實有錢,但長安城裏比他有錢的人多了,先前那幾個都是南城的皇商,我說你不是指望我和這些人爭吧?」
褚由賢的父親是東城七貴褚老爺,是長安城裏鼎鼎有名的富商,而且出名的最好附庸風雅,是以今次一石居拍賣老筆齋七帖,也給褚老爺發了張請柬,這請柬如今自然被褚由賢收在了袖中。
寧缺便是跟着褚由賢來的一石居,對於自家書帖拍賣,他沒有太大興趣,但為了保證現場不出問題,銀子能順利到手,他決定親自來盯着。
褚由賢看了眼身旁的寧缺,臉上露出愁苦之色——父親拿到請柬之後,便開始打聽今日之事,也隱約知道了些老筆齋失竊的消息——既然今天賣的是老筆齋的贓物,寧缺卻偏生要來看看,想來不外乎是鬧場或是想用銀子買回來,只是無論哪一種,聽上去總覺得有些危險。
「我不是來鬧事的。」
寧缺解釋說道:「我是怕有人鬧事。」
褚由賢沒聽懂他的話,想着父親得知自己與寧缺關係後的狂喜,也不再理會稍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便往一石居里走去。
出示請柬之後,便有俏婢將二人領入院中。
一石居在靜湖之畔,暮春微熱的湖風,穿過湖畔的楊柳,再經過幽靜的長廊法堂,入得院室之內時,已然變得清涼了很多。
拍賣書帖之地是幢三層木樓,樓分三面,只有迎湖那面沒有任何建築,開闊納風,樓中間有一平台,台上空無一物,只有一清雅大屏風,屏風上用金線繡着幅書帖,隔得稍遠看不清楚是哪位名家手筆。
清幽湖風自樓外襲來,輕拂屏風,又在樓閣之間緩慢穿行,剛剛稍起的暑燥之意頓時消失一空,微風之中,這等簡潔到了極致的佈置,一眼望過去,再俗的人也會生出些許清雅之意。
三層樓里大約有二十餘個單獨的閣間,閣間門口都有紗竹隔斷,湖風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