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歸來(下)_頁2
該還在那邊。」
寧缺說道:「局勢的變化,總是要慢慢來的。」
朝小樹看着他身上的繃帶,說道:「你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這個問題聽上去很簡單,也許只是關心,但寧缺知道朝小樹此時提到自已的傷勢,肯定不會這般簡單。
「不知道。」他知道朝小樹還想問什麼,繼續說道:「師兄師姐們的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這方面你暫時不需要想了。」
朝小樹微微蹙眉,問道:「為什麼這麼慢?」
寧缺說道:「不容易受傷,受傷後便不容易好。」
他想着後山依然傷重難起的師兄們,想着還坐在輪椅里的三師姐,神情漸趨凝重,如果道門強者潛入唐國心腹,那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
……
由東城門入,自然便要經過東城。
馬車路過老筆齋時,寧缺掀起窗簾,看着鋪門依舊完好的舊居,想着這些年在這裏發生的故事,難免有所感慨。
「天啟十三年春天,你和桑桑來到長安城,現在是十八年的深冬,其實只過去了五年,卻好像已經過去了數十年之久。」
朝小樹看着老筆齋還有旁邊那些鋪子,想着天啟十三年的那場春雨,想着那天夜裏的殺戮和自已那碗沒有蛋的煎蛋面,微微一笑。
寧缺看着他,忽然說道:「其實現在想起來,我們其實並不怎麼熟。」
朝小樹說道:「不錯,相見的次數都不是太多。」
寧缺說道:「你難道不覺得有些怪?」
「再往前推二十年,那時候先帝還是太子,我與他在*招第一次見面,打了一架,然後喝了頓酒,從此我便成了朝二哥。」
「一杯酒便是一條命,一碗麵也是一條命。」
朝小樹說道:「長安是座很有趣的城市,像這種事情發生過很多次,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依然樂此不疲,所以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寧缺想了想後說道:「確實如此。」
……
……
朝小樹沒有回春風亭的家,而是直接進了皇宮。
入宮後,自有太監接應,朝小樹隨之入殿,寧缺卻沒有跟着一起去,而是揮手讓跟着自已的太監離開,自已去了御書房。
他的一生巔沛流離,發生過很多次關鍵性的轉折,很多地方都有很重要的意義,但大唐皇宮的御書房,無疑是其中很特殊的一個地方。
在這裏他寫過一幅花開彼岸天,於是和先帝相識,在這裏他和李漁長談一夜,才會第二天在殿前一刀砍下李琿圓的頭。
他把拐棍擱到書架前,慢慢挪到在案前,磨墨鋪紙,開始寫字。
他不停地寫,寫了很多張。
先帝當年就喜歡他的字,他卻偏生不肯寫,就算偶爾給幾張,也像割肉般心疼,現在想來,當時還真不如多寫幾張,讓陛下高興高興。
現在他願意寫了,陛下卻看不到了。
御書房裏非常安靜,只能聽到紫毫在紙面上滑過的聲音,忽然間,不知何處傳來幾聲極為威嚴的訓斥聲。
寧缺微微失神。
御書房和前殿離的極近,想必聲音是從那裏傳來的。
先前那一刻,他甚至以為自已聽到了陛下痛罵白痴的聲音。
就像在車中他說的那樣,他和朝小樹並不熟,但可以共生死。
他和陛下其實也不熟,但陛下就敢把長安城,把李氏皇族的將來交到他的手裏,他也敢用自已的命去完成這件託付。
因為這裏是長安城,這種事情很常見。
他和陛下之間的信任,並不是從那張花開帖開始,而是當時他在御書房裏聽到陛下痛罵白痴,他很喜歡罵人白痴,所以覺得好生痛快。
寧缺醒過神來,陛下已經死了,再沒有人在皇宮裏大罵白痴。
他搖了搖頭,繼續落筆行墨。
忽然間,他握着筆桿的手變得有些僵硬。
因為他再次聽到殿前傳來的聲音。
這一次他聽的真真切切。
那道威嚴的聲音,確實是在罵白痴。
皇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