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一百一十二章 晨鐘驚心,有佛光再至_頁2
,正所謂昊天在懷,誰是敵手。
黃楊大師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卻有些不一樣的想法,解下腕間的那串念珠,遞到他的手裏,神情凝重說道:「我佛慈悲,亦有雷霆動時。」
在懸空寺里聽着我佛慈悲四字,寧缺下意識里便有些不舒服,走到寺前石階上,指着峰下被雲霧遮掩的世界,說道:「那裏可有慈悲?」
黃楊大師知道他在峰下的世界裏行走了很長時間,說道:「無數年前,佛祖以極大願力開闢佛國,於峰間起無數黃廟,又集無數罪孽深重之徒於此耕作放牧,以此供養僧眾,得佛法薰陶,望能洗去他們身上的罪孽。」
寧缺說道:「都是放屁。且不說當年被佛祖擄來此地的凡人是不是真的罪孽深重,即便是也自有法度處置,他只是個修行者,有何資格定罪?即便那些人真是罪孽深重,甚至是十代惡人,這些人的後代又有何罪孽?憑什麼要世世代代生活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
黃楊大師心有佛祖,自不能同意他的指責,但也清楚此事辯無可辯,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此生最苦,來世或者最樂。」
寧缺在石階上轉身,看着殿內的佛像,說道:「來世再多歡愉,又怎抵得過無數代苦難?你們拜的這佛,實在是噁心之極。」
黃楊大師說道:「或者是錯的,但佛祖定下的規矩,誰敢違抗?」
寧缺說道:「修佛要的便是靜心,僧人們坐在峰間,享受着那些奴隸的供養,難道你們真的能靜心?真的能入禪定?」
黃楊大師說道:「絕大多數寺中僧人,終其一生都未曾到過峰下。」
寧缺說道:「但他們不是傻子,很清楚峰下的世界如何,而且懸空寺也要入世。那些去往人間的僧兵。或像你和七念一樣的強者,要出天坑,便必須經過原野,你們的眼中,怎麼能沒有那些可憐的人?」
黃楊大師說道:「你說的有理,懸空寺傳承無數年,自然會有真正慈悲的高僧大德。哪怕違反佛祖的戒律,他們也想做出改變,然而他們都沒有做成,最令那些高僧大德感到茫然的是,當他們試圖做出改變的時候,峰下的那些人竟會變得無所適從。苦難竟仿佛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依賴。」
寧缺說道:「信仰便是癮,要戒除,最開始的時候自然難免痛苦,然則怎能因為一時的痛苦,就這樣放手不管?」
黃楊大師說道:「可如果佛國都開始崩塌,又能怎麼管?」
寧缺說道:「這等鬼地方,塌便塌了,何必去管。」
黃楊大師無奈搖頭。心想你身為方外之人。這般想自然無錯,然而寺中僧人身為佛祖弟子。又怎能眼看着佛國毀滅?
寧缺又道:「若那些高僧真有慈悲心,又如何能忍?」
黃楊大師說道:「不能忍,又無法管,便只能離去。」
寧缺說道:「所以你當年便離開了懸空寺,回到了長安。」
黃楊大師說道:「不錯,像我這樣離開懸空寺的僧人還有很多。歧山大師少年時便通讀所有佛經,悟所有佛法,被懸空寺當時的首座視為不二傳人,然而大師不忍見峰下黎民苦楚,最終破山門而出,去了爛柯寺。」
寧缺看着殿裏這尊金身佛像,想着瓦山洞廬里久勞成疾的歧山大師,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不忍之心,才是佛心。」
……
……
寧缺回到那道偏僻的崖坪,拔開青藤,來到蓮生舊居前的樹下。
他不知道這是棵什麼樹,只記得前些天來時,整棵樹只結了一朵白花,被風吹到他的肩頭,現在正插在桑桑的髮鬢間。
只過了數日,這棵樹上便結滿了小白花,在並不繁密的青葉間吐蕊展瓣,散發着極為清怡的花香,混入清風漸行漸遠。
桑桑走到他身旁,就像她前些天說的那樣,無論寧缺在哪裏,她都能很輕易地找到他,絕對不會讓她走丟。
山崖間的清風拂過,青葉和小白花微微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葉漸厚,小白花漸漸枯萎,畫面顯得極為神奇。
只有桑桑鬢間的那朵小白花依然嬌嫩欲滴,新鮮如初。
青葉漸厚、白花漸萎,並不意味着淒涼,也可能是豐收,因為只有花落時才會結出果實,沒有過多長時間,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