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胸口的長矛驚了蟬鳴_頁2
傷風最是麻煩,不過您年輕火旺,回鋪子後喝些清涼茶湯,也就沒事兒了。」
聽着火旺二字,寧缺不知為何心底生出一股悸意,他微微一怔,低頭望向自己的衣袖,發現上面染着兩抹自己咳出來的血,便輕輕將袖角攥在了手裏。
……
……
長安南城乃清貴地,那座湖畔小築更是清貴之居,有資格住在這種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則貴,茶師顏肅卿雖說不容於朝堂,但在名流上層圈子裏還有幾分名氣。先前臨湖小築里一番死戰,早已驚動了湖畔別的居民,待發現是茶師顏肅卿的腦袋被人砍了,長安府乃至羽林軍馬上開始了嚴肅的查緝工作。
此時城門剛開,正是將兇徒堵在城內的大好時機,長安府衙役四處詢訪,羽林軍則是在街道之上佈防,而城門處的查驗更是極嚴。
但再嚴厲的查驗,終究還是有所分別有所差異,至少對於帶着書院標識,負責送學生前往書院讀書的馬車,表情嚴肅的城門軍只是隨意問了兩句,然後掀開車簾看了一眼,便揮手放手。
寧缺掀起窗簾向城門洞處望去,心想若不是身上血跡不知為何全數湮滅,今日這關還真是不好過。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朱雀大街上的血跡也已經被全數蒸發淨化,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然那些羽林軍的騎兵早就會遁着血跡追上疲憊傷重的他。
馬蹄答答,車輪轔轔,第一抹晨光降臨長安城,照耀在少年清稚的臉頰上,把蒼白的臉耀的更加蒼白,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想起了那個世界裏黑色的陽光,想起今夜發生在自己身的諸多不解事,下意識里搖了搖頭,然後把刀藏進了車板下。
馬車行至書院,寧缺緩慢而平靜地向書院裏走去,往日花香草茂境幽的石道,今天卻顯得這般漫長,每走一步都是那般痛苦,而為了不讓人看出自己的傷勢和異樣,胸口中處再如何劇烈的痛苦,他都必須忍着,連眉梢都不能挑動一下。
這種身體狀態絕對無法上課,寧缺清楚,如果堅持上課,那麼自己極有可能會當着教習和同窗們的面,噴一口鮮血然後當場倒斃,所以他直接穿過書院幽靜側巷,迎着不知道是第幾縷晨光,緩步走過濕地,來到舊前。
舊晝夜對學生開放,此時尚早,無論是教習還是那四名執事都不在,寧缺自行推開樓後,然後右手扶着牆壁,極為難難緩慢地向樓上爬去。
到了熟悉的二樓,看着書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修行書籍,寧缺沉默片刻,忽然生出強烈地閱讀衝動,因為冥冥間他有一種極不祥的預兆——這將是自己生命里最後一次登樓,而也將是最後一次有機會看這些珍貴的書籍。
終究還是沒有從書架上抽出書來看,也沒有精神去看那個叫陳皮皮的傢伙有沒有留言,他疲憊地向書架盡頭走了過去,走到西窗下的地板間坐下。
稍後女教授應該會來描她的簪花小楷吧?被她看見自己這副模樣,要如何向她解釋呢?也許稍後自己就閉上眼睛再也無法醒來,那何必還要解釋呢?
因為失血過多,更因為身體內部所受到的那些玄妙傷害與衝撞,寧缺的思緒極度混亂,就像春日風中飄着的那些柳絮般,輕飄飄渾不着力不知方向。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處空蕩蕩的感覺,感受着空蕩蕩里那股難以承受的撕裂痛苦,下意識抬起顫抖的右手緩緩摸了過去。
沒有摸到那根來自蒼穹的長矛,也沒有摸到血,但寧缺卻覺得自己的手上滿是粘稠的鮮血,而且他很確定自己的胸口確實被那根長矛戳出了一個大洞。
一個無形的大洞。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嗎?寧缺痛苦地想着,同時覺得腦海里湧來無窮無盡的困意,覺得自己的眼皮變得像鉛一般沉重,不停地想要閉攏。
他解下身後的大黑傘輕輕擱在身旁,然後疲憊地向後方的牆壁靠去,緩緩閉上雙眼,發出一聲輕鬆的嘆息,雙腿很自然地放鬆張開。
就像是那個雨天卓爾箕坐於灰牆之下。
樓間傳來輕柔的腳步聲,身材纖巧的女教授緩緩走了過來,看到箕坐於牆下的寧缺,她的眉尖緩緩蹙起,目光落在少年身旁那把大黑傘上。
女教授看着那把大黑傘微微蹙眉,再看寧缺時,恬靜的容顏上便多了一絲興趣和探究之意:「讓朱雀動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