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五十一章 菊花、古劍和酒(一)_頁2
此時都在這個木製廟宇之中,遠遠似乎能夠瞧見最上面那一層,一位穿着明黃衣衫的人物。正撫欄觀景,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
仰頭看着,范閒心裏有些莫名的情緒,腦中忽然一轉。很好笑地幻想出了一個場景——如果這時候北齊人或者是東夷城的高手們,把這座懸空廟燒了,這天下會忽然變成什麼樣子?當然他也知道,今日京都佈防甚嚴,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只是依然很放肆地設想着,如果自己要爬上這座廟宇,應該選擇那些落腳點。選擇何等樣的線路,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上到頂樓。
這真地純粹只是職業習慣而已。
一位太監從廟中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廟前空坪上的年輕貴族們趕緊閃開一條道路,那太監走到范氏三人面前,很恭敬地低聲說道:「陛下傳婉兒姑娘晉見。」
林婉兒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范閒,柔聲問道:「戴公公,只是傳我一個人?」
戴公公可是范閒的老熟人。也知道在眾人矚目的場景中。如果范閒沒有被傳召入廟,會帶來什麼樣的議論。偷偷用欠疚的眼光看了范閒一眼,沉穩說道:「陛下並無別的旨意。」
范閒笑了起來,對婉兒說道:「那你去吧。」頓了頓後輕聲笑着說道:「舅舅總是最疼外甥女的,這個我知道。」
看着婉兒消失在懸空廟黑洞洞地門中,范閒眯了眯雙眼,沒有說什麼,領着妹妹向另一角走去,準備去看看那邊可能獨好的風景。不料有人卻不肯讓他輕閒下來,一個略有些不安的聲音響了起來:「師傅。」
回頭一看,果然是葉靈兒那丫頭,看着對方有些不安的臉色,范閒清楚是為什麼,明年葉靈兒就要嫁給二皇子,而自己與二皇子之間看似鬥氣般的爭鬥,實際上暗中卻是血淺肉散,暴戾十足,對方既然是葉重地女兒,哪裏會不清楚其間的真實原因。
他望着葉靈兒溫和一笑,說道:「想什麼呢?是不是怪我把你未來相公欺負的太厲害?」
葉靈兒見他神色自若,這才回復了以往的疏朗心性,笑着啐了一口,說道:「還擔心你不肯和我說話了。」
若若在一旁笑了起來:「這又是哪裏地話?」
葉靈兒嘆了口氣,說道:「老二也不知道在哪裏……日後牌桌子上少了他一個人,還真有些不習慣。」范府後園之中,這一兩年裏時常會開麻將蓆,席上四人分別是范若若范思轍姐妹倆,另兩位就是林婉兒和葉靈兒這一對閨中蜜友。
「還不是你和若若給范思轍、婉兒送錢。」范閒笑着說道:「這牌局散了,你也可以少輸點,樂還來不及。」
正說着,秦恆遠遠走了過來,還未近身已是嚷道:「你們躲在這裏說什麼呢?」看他這聲音洪亮的,只怕是刻意想讓場間眾人聽的清楚,范閒苦笑道:「在說關於麻將牌的事情。」
秦恆來了興致,一拍范閒的肩頭,說道:「這個我拿手。」他看了一眼四周,微微皺眉道:「賞菊會……本是陛下讓這些大族子弟們親近的機會,你身邊卻這麼冷清?」以范閒如今薰天的權勢,就算那些人自卑於身份,也總要來巴結幾句才對,斷不至於弄的如此冷清。
范閒臉上一片安靜,應道:「今日才知道這菊只能遠觀,不能近玩……我地性情你也清楚,本就不耐和這些人說什麼……至於結交親近。」他笑了起來:「實在是沒有這個興趣。」
所謂賞菊會。在他看來,不過是類似於前世如酒會一般的交際場所,又有些像茶話會,藉此來顯示一下彼此與皇室之間的親疏關係,確立一下地位。只是對於范閒來說,他根本不屑於靠皇權的威嚴來宣示自己地存在,所以覺得實在很是無趣。
秦恆年已三十,家中早有妻室。只是秦家之人必定要每三年來看一次黃花,他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已經厭了,聽范閒這般說着,忍不住點了點頭。
今日二皇子與靖王世子並沒有被特旨開解出府,依然被軟禁着,所以並沒有來到懸空廟。
「師傅,這裏景致不錯。做首詩吧。」葉靈兒眨着那一雙清亮無比的眼眸。
范閒每次看見這姑娘像寶石一樣發光的雙眼,總覺得要被閃花了,下意識里眯了眯眼睛,應道:「為師早已說過不再做詩。」
葉靈兒稱他師傅,還可以看作是小女生玩鬧。而且這件趣事也早已經在京都傳開,但范閒居然大喇喇地自稱為師,就顯得有些滑稽了,秦恆與范若若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秦恆打趣道:「小范大人在北齊寫的那首小令。已然風行天下,難道還想瞞過我們?」
范閒大感頭痛,隨口拋了首應景,搖頭說道:「別往外面傳去,我現在最厭憎寫詩這種事情了。」
范若若正在低頭回味「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兩句,忽聽着兄長感嘆,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因為。被追着屁股,要求寫詩,是,世界上,最痛苦地事情。」
范閒一頓一頓地說着,旋即在三人迷惑不解地眼光中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是如此開心,如此私秘。如此無頭無腦。
聚集在懸空廟前正在飲茶吟詩閒話地權貴們。忽聽着這陣笑聲,有些驚愕地將目光投了過去。便瞧見了崖邊那四位青年男子,很快地便認出了這四人地身份,不禁心頭微感震動,小范大人聲名遍天下,眾人皆知,只是他已經將二皇子掀落馬來,如今卻又和秦葉兩家的年輕一輩站在了一起,莫非這又代表着什麼?
范閒不會在乎別人的目光,只是忽然間鼻子微微抽動,嗅到了一絲火薰的味道,心想難道今天的主餐是火腿?他轉過頭去,卻看見懸空廟的一角,正有一絲極難引人注目的黑煙正在升起。
場間五識敏銳,自然以他為首,卻沒有別的人發現有什麼異樣,就連那些在四處看守着地大內侍衛都沒有什麼反應。
而那些人還在看着懸崖邊那四位迎風而立的年輕人,心中不知生出多少感慨,多少羨慕。
秋風一過,那道黑煙便像是被撩拔了一下,驟然大怒大盛,黑色之中驟現火光,而范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