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五十二章 霧_頁2
是暗黃色的燈光,只照見了前霧,宛若蒼山頭頂的雲息,卻是探不了多遠,早已看不見那個穿着黑色蓮衣孤獨的背影。
長街之上,白霧漸彌,便只能聽見范閒微弱的腳步聲,以一種極其沉穩而固定地節奏響起,除此之外,沒有一絲聲音,似乎這街上沒有任何活着地生物。
今夜監察院要殺的人似乎已經殺完了,要抓地人也已經被捕進了天牢,由七處牢牢掌管,還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京都百姓們在被窩裏貪着暖意,夜遊的權貴們早已驚心回府,打更的人們在偷懶,十三城門司的官兵們只是注視着城門。
腳步聲一直向前,然後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便在白霧之中停頓了下來。一陣冬天的夜風吹過,將這長街上的霧氣吹拂的稍薄了一些,隱約可以看見長街盡頭。
長街盡頭應該沒有人,但是總感覺到似乎有人守在那裏。穿着蓮衣的他停住了腳步,抬起頭來,雙目平靜直視前方,似乎要看到那裏究竟是誰。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身形魁梧,雙肩如鐵,宛如一座山般矗立在那裏長街盡頭,身後負着一張長弓。背負箭筒,筒中有箭十三枝。
風停霧濃,不復見。
今夜是范閒讓監察院向二皇子一系發起總攻的時刻,但他似乎忘了一點,當你進攻最猛烈的時候,往往也是自己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此時他的身邊沒有別人可以倚靠,只有自己。他在對山谷狙殺的事情進行報復。毫無理由地報復,卻忘了某位大都督也要為自己唯一兒子的死亡進行報復。
能躲過對面的那張弓嗎?
兩年前他被這張弓從宮牆之上射落,全無還手之力,那枝弓箭已經成為他武道修行上最大的一處空白。
所以他在霧後停住了腳步。
白霧的那方,燕小乙微微垂下眼帘,感受着霧後那人的氣機,確保對方不會脫離自己的控制。
霧的這方,沒有移動地跡像。
燕小乙。前任禁軍大統領,如今的慶國征北大都督,慶國屈指可數的九品上超級強者,他自然不是一個瘋子,他知道在京都的長街中暗殺范閒。這意味着什麼。
但他依然沒有強行壓下自己的戰意與血性,因為當他在元台大營帳中看見燕慎獨的屍體時,就已經下了決心,人生一世。究竟為何?縱使自己日後手統天下兵馬,打下這一整片江山來,卻托給何人?
所以他不是瘋子,卻已然瘋了。
今夜京都不平靜,誰都沒有想到范閒會如此強橫地進行掃蕩,同時,也沒有人會想到,堂堂征北大都督。居然會捨棄了一應顧慮,回到了本初的獵戶心思,冷漠地觀察着范閒,注視着范閒,等待着范閒,一直耐心地將范閒等到了死地之中。
長街雖然有霧,能阻止人的視線,卻不能阻止燕小乙地箭。他的箭。本來便是不需用眼的。
今夜他攜十三枝羽箭前來,便是要問一問范閒。一處貼着的告示上面,那句十三郎是個什麼意思。如果范閒死了,這問題不問也罷——不論范閒這些年裏再如何進步,在武道修為上再如何天才,燕小乙也有些冷漠地相信,自己絕對可以殺死對方。
此事與奪嫡無關,與天下無關,非為公義,非為利益,只是私仇不可解。
氣機已然鎖定,二人一在街頭,一在街中,除了正面對上,別無它法。范閒在霧後沉默着,似乎是在評估自己應該戰,還是應該退。
長久的沉默之後,燕小乙往前踏了一步,渾身所挾地那股殺氣,令他身前的白霧為之一盪,露出前面一片空地來,空氣中頓時又寒冷了起來。
然而……他的腳馬上收了回來,眼角餘光向着左上方的屋檐看了一眼,微微皺眉,用那屋檐上地石獸擋住了自己的身體。
以他的身體和石獸為一線,他感覺到,在那個線條的盡頭,有一個異常恐怖的殺機在等待着自己。
這是沒有道理的感覺,他自幼生長在林間,與野獸打交道,卻也養出了如野獸一般的敏感,對於危險的存在,總是會提前判斷出來。
此時長弓早已在手,箭枝卻未上弦,燕小乙微微低頭,感受着四周地異動——究竟是誰在埋伏誰?
他是位九品上的絕世強者,除了那四個老怪物之外,燕小乙在這個世上並沒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