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七十四章 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三)_頁2
怪異而恐怖的笑容。
葉流雲來了,在四顧劍臨死的時候,他終於來送他了。
范閒的心頭微感震驚,然後看着船尾坐着地那個人,溫和地笑了起來。費介先生也來了,在快要心力交瘁的時節,能夠看見一個至親地人,竟是沖淡了葉流雲陡然出現,所帶來的震驚。
小船靠近了海邊,葉流雲靜靜地站在船首,眼光穿越了海畔的青樹山丘,投向了遠方,大概就在那個方向的遠方,四顧劍正在山丘上,悽慘而冷漠地看着海邊。
范閒站在風雨之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着沉默一言不發的葉流雲,薄唇微啟,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水聲漸起,費介從船尾跳了下來,在淺淺的海水裏向着岸上走了過來。范閒趕緊上前,將老師扶上了岸,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眼神各自溫和欣慰。
范閒沒有說京都里的問題,十家村的問題,陳萍萍的問題,因為他知道費介老師出洋遠遊是他一生的心愿,這位用毒的大宗師性喜自由,當年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只怕他早就離開慶國這片大陸。陳萍萍既然把他騙走了。范閒自然也要接着騙下去。
「這兩年我們在南洋的島上逛了逛。」費介看着自己最得意地弟子,笑着說道:「本來今年就決定啟航,遠行去西洋那邊逛逛。」
「西洋很遠。」范閒看了一眼木然站在船首的葉流雲,沒有理會這位大宗師,牽着老師的手走遠了一些,擔憂說道:「以您的脾氣,只怕要往西洋大陸的深處走,這一來一回得要多少年?」
費介笑着看着他。說道:「以我和葉大師的年齡,此一去,只怕是回不來了。」
范閒的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本來他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先生,沒料着今天見着一面,卻又是永別,暗自黯然一陣後,他強顏指着海中笑道:「有這樣一艘大船。便是天下也去得。」
費介回首望去,看着水霧之後那影影綽綽的巨船,嘎聲笑道:「買了很多洋仆,還有些洋妞兒,生地和咱們這些女子大不一樣。你要瞧着了,一定喜歡。」
「我可是和瑪索索呆過一段時間的。」范閒笑着應道:「怎麼今天來這兒了?」
費介先生先前就想說這個問題,他回頭看着站在小船之首,沒有登陸的葉流雲。沉默片刻後說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知道四顧劍要死了,所以想來送他一程。」
「嗯……」范閒微微低頭,餘光瞥了一眼船首雨中如雕像一般的葉流雲,用一種複雜的情緒輕笑說道:「四顧劍不是被他和陛下打死的?」
費介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范閒也止住了這個話題,看着葉流雲的身姿,也隨着先生搖了搖頭。
葉流雲沉默地站在小船前首。沉默地看着東夷城的方向,此時他頭頂地笠帽似乎失去了效果,任由風雨擊打在他的身上,再滑落船中,一片濕意。
許久之後,這位大宗師忽然低頭沉思片刻,然後向范閒招了招手。
范閒微驚,表情卻是沒有一絲變化。鎮定地走了過去。站到了齊膝的海水之中,看着相隔不足五步的小舟。恭敬請安。
「我要走了。」葉流雲溫和地看着范閒,說道:「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問我?」
在天下四大宗師之中,范閒從來沒有見過苦荷,只是從海棠的身上,從北齊事後地佈置中,從肖恩的回憶中,知曉這位北齊國師的厲害。對於四顧劍,則是親身體驗過對方驚天的劍意,清楚知曉對方地戰線。對於皇帝陛下,范閒則是從骨子裏知曉對方的無比強大。
唯有葉流雲,范閒少年時便見過對方,在江南也見過對方,那一劍傾人樓的驚艷,令他第一次對於大宗師的境界,有了一個完整的認識。
而且葉流雲和其他三位大宗師也有本質上的區別,他似一朵閒雲,終其一生都在大陸上飄流着,暫寓,再離,就像是沒有線牽着的光點,瀟灑無比。
正因為這點,范閒以往對於葉流雲最為欣賞,最為敬佩,然而先是君山會,後是大東山,范閒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永遠不可能存在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若有,也只能是五竹叔,而不是此時小船之上地這位大宗師。
范閒知道葉流雲此時開口是為什麼,他沉默片刻後,沒有請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