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老薑漸漸淡去_頁2
范閒看着這一幕。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送入唇中,沒有喝水,生嚼了兩口便咽了下去,不是麻黃丸,而是正常的療傷藥物。他咳了兩聲,用袖口抹去唇邊的血絲,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是他第一次經歷真正地戰爭,看着一幕一幕壯烈慘澹的場景。發生在自己的眼前,終於明白了小時候挖墳賞屍,並不能將自己的神經鍛煉到太上無情的地步。
他在內心深處再一次對自己說:這個世界,沒有好戰爭,沒有壞和平,慶曆五年與海棠之間地那個協議,他一定要做下去,哪怕會面臨一個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強大敵人。
「慶余堂應該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了。」范閒心裏想着。為了事後不引起疑心。自然四周的民宅也要隨之遭殃,而兵亂起後。不知京都多少民宅會被燒毀搶光,想必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
正在這個時候,一騎自西北方向急馳而來,驚動了剛剛安靜不久的夜,皇城上下地人們都緊惕了起來,已經疲憊不堪的禁軍們勉力抬起了手中的兵器,直到他們注意到來人穿着監察院的官服。
范閒的眼睛眯了起來,看着馳到自己身前的下屬,一言不發,眼神里卻已經帶了濃重的詢問意味——來者是啟年小組的成員,由王啟年一手挑地人,對他的忠誠毫無疑問,所以他安排此人暗中盯着藤子京的動作,以防慶余堂老掌柜們出京之時,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而此時,這名下屬急馳而來,明顯是出了什麼問題。
監察院官員看着范閒的眼睛,壓低聲音稟道:「出了些意外。」
四周沒有什麼閒雜人等,范閒很直接說道:「說!」
這名官員看了四周一眼,小心說道:「點火很順利,混入逃難的人群出城也沒出問題,但留在原地的兄弟才發現已經驚動了原地的眼線,只是不知道這些眼線是誰地。」
是誰地?范閒當然知道,肯定是皇帝陛下留下的眼線,這些老掌柜腦子裏地東西太寶貴,宮中肯定有一組專門的人員負責監察,就算是京都發生了叛亂,這些人也一定會潛伏着。
「我手頭攏共沒幾個人。」范閒盯着他寒聲說道:「就給了你二十……你居然還解決不了這些問題!」
那名官員低着頭,不敢做絲毫辯解,說道:「對方手底子硬,被他們跑了三個。」
范閒不再責備這名官員,因為此事不敢讓太多人知道,所以進行的十分隱晦,準確來說是他在冒一次大險,本身的計劃就有許多漏洞,執行起來,當然十分不順利。
官員抬頭看了他一眼,用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說道:「跑了三個,我們後來追上去,發現了十幾具死屍……還有一個人給大人您留了一句話。」
這句話有些難以明白,在邏輯上完全不通,跑了三個宮中的眼線,怎麼卻發現了十幾具死屍,范閒的心裏咯噔一聲,問道:「什麼話?」
「那人說……家裏有人等。」
家裏有人在等自己,范閒當然在第一時間內趕回了家。今日第二次踏入府門,他直接奔向了後園父親的書房,未受洗劫的范府依然那般美麗,書房內的燈光透出玻璃,照耀在假山清水之上。
如靖王所言,父親已經平安歸家,范閒心頭暗鬆一口氣,不經傳報。直接推門而入,看見柳氏正在收拾什麼。
他目光一掃,知道父親的酸漿子已經喝完了。在這樣地時局中,父親還有閒情喝酸漿子,范閒不禁對於他的定力感到十分佩服。
「母親可還安好?」他很恭敬地向柳氏行了一禮,如今的柳氏是正兒八經地范府主婦,當然,這還是當初他成親時一力促成。
柳氏微笑。說了句去安慰一下兒媳婦兒,便離開了書房。
坐在太師椅上的戶部尚書范建抬起頭來,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眼神中流出寬慰與一絲責備,這位自京都事發。便在京都里四處躲藏的老一代人物,在此刻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思。
「慶余堂外面的眼線是為父派人殺地。」范建輕輕敲着書桌,若有所思,和聲說道:「我不知你因何事而變得如此激進。居然如此錯漏百出的一個計劃,也敢執行……莫非你真以為陛下看不出來?」
范閒苦笑,自己的心態確實出現了極大的變化,只不過勇氣這種東西,往往也就意味着漏洞。
他坐了下來,恭敬說道:「多謝父親大人。」他知道父親暗中替皇室訓練虎衛,如果說父親暗底下沒有隱着什麼實力,絕對說不過去。那些內廷的眼線是父親派人殺的,並不讓他意外,而且陛下生還的驚天消息,既然從自己的嘴裏告訴了葉重,父親當然也知道了。
「殺人很簡單,事後地說辭才複雜。」范尚書若有所思,緩緩說道:「即便京都大亂,亂軍大殺……但你想過沒有。慶余堂幾位老掌柜。難道這麼湊巧都被大火燒死?你在火場裏放了十幾具屍體,只不過是掩耳盜鈴。」
范閒靜聽教誨。
「還有那些內廷的眼線。即便你用監察院的力量全數殺死,你怎麼保證你的屬下沒有陛下的眼線?」
「是分頭行動,除了啟年小組之外,其餘地人並不知曉內情。」范閒解釋道。
「好,就算監察院被陳萍萍整成鐵板一塊,那我來問你,事後由誰向陛下解釋,那些盯着慶余堂的內廷眼線,居然一個不剩地死光了?」
范閒啞然,這才想明白,即便殺人滅口,可是這些本不應該死在亂軍手中的內廷眼線的死亡,本身也會引動陛下地疑心。
「而且這些老掌柜在京都還有家人。」范建看着自己的兒子,和聲說道:「他們真的想離開,敢離開?」
「我只讓藤子京送了四位老掌柜離開,慶余堂必須要有活着的人,才符合常理,明白了沒有?」
「明白。」范閒額上沁出一層冷汗。
「至於與內廷眼線廝殺,對慶余堂老掌柜動心思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長公主。」范建的眼神冷漠了起來,說道:「那十幾具屍體,是信陽方面的死士。」
「既然要說服陛下,就要讓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