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南慶十二年的彩虹(三)_頁2
以那處為中心,一股若蛛網一般的碎裂正在他的體內綿延開來,撕扯開來。
五竹的身軀開始顫抖,開始傾斜,就像是隨時可能變成無數的碎塊,分崩離析,倒在地上,垮成一攤。
然而鐵釺依然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中,極為強悍地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軀,讓他再次向前踏進了一步。
他的第一步都的都是那樣的困難,那樣的緩慢,伴隨着一些極為乾澀地聲音……卻依然一步步向着皇帝行去,沒有猶豫。
皇帝收回了拳頭,淡漠沒有一絲情緒的雙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似乎想要分辯自己的第幾根肋骨被那根硬硬的鐵釺砸碎。他不記得自己出了幾拳,也不記得自己吐了多少口血。他只記得自己一步沒有退,卻也沒有進,只是像個木偶一樣站在石階上,站在自己的宮殿前,機械而重複的出拳。
老五倒下了多少次?爬起來了多少次?朕一這生又倒下過多少次?又爬起來了多少次?為什麼老五明明要倒下,卻偏偏又要掙扎着起來。難道他不知道他這種怪物也是有真正死亡的一天?如果老五不是死物是活物,知道生死,畏懼生死,那他為什麼沒有表現出來?
為什麼老五地動作明明變慢了那麼多,他手裏那根硬硬的鐵釺卻總是可以砸到朕的身上?難道是因為……朕也已經老了,快要油盡燈枯了?
不是,不能,不應該。不甘。不忿,他冷漠的雙眸里幽幽火星燃了起來,最後卻化成了無盡的疲憊與厭倦。
這是註定要載入史冊的驚天一戰,還是註定要消失在歷史長河的小戲?但不論哪一種,慶帝都有些厭煩了。就像是父皇當年登基之後若干年,自己要被迫心痛不已地準備太平別院的事,幾年之後,又要有京都流血夜。大東山誘殺了那兩個老東西。安之在京都里誘殺了那些敢背叛朕地無恥之徒,年前又想將那箱子誘出來,如今老五也來了。
無窮無盡的權謀陰謀,就像是眼前老五倒下又爬起那樣,不停地重複又重複,就像很多年前的故事,如此執着的一遍一遍重演,這種重複實在是令人反感。令人厭倦。
可是慶帝不能倦,他不甘心倦:朕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朕還沒有擊倒面前這個最強大的敵人,朕不能放手。
緩緩地抹去唇邊不停湧出地鮮血,皇帝陛下忽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一年前受了重傷,一直沒有養好,時時有些懼寒懼光懼風。所以願意躺在軟軟的榻上。蓋着婉兒從江南帶過來的絲被……
他很喜歡那種溫暖的感覺,不喜歡現在這種寒冷地感覺。因為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無力,有些疲憊,似乎隨着血水的流逝,他體內的溫度與自信也在流逝。
望着再次爬起的五竹,殘破不堪的五竹,皇帝陛下燃着幽火的雙眸忽然亮了起來,蒼老的面容隨着那突然而至的蒼白,顯得異常清瘦與憔悴。
雨已經停了,天上地烏雲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白雲,越來越白,越來越美,越來越亮,皇宮廣場的空氣里充溢着雨洗青天的美好氣息,越過宮牆的極東邊天穹線處,正隱隱有些什麼美麗的不吐不快發生。
皇帝睜着空濛的雙眸,衣衫一振,終於從太極殿的石階上飛掠了起來,在這無雨地天空,帶起一道平行於南面地雨水,在空中留下無數道殘影。
青天映着這一道雨龍,皇宮裏似乎不知何處鳴起嗡嗡龍吟,手持鐵釺的五竹,頓時被這一道龍,無數聲龍吟包圍住,那道灰濛一片,肅穆莊美地破空雨水,瞬息間向着五竹發出了最強大的攻勢。
除了場間的這兩位絕世強者,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楚那片雨簾里發生了什麼,只是龍吟已滅,一陣恐怖的絕對靜默之後,無數聲連綿而發,像一串天雷連串響起,又像高天上的風瞬息間吹破了無數情人祭放的黃紙燈,啪啪啪啪……
五竹終於倒下了,倒在了慶帝如暴風雨一般的王道殺拳與指之下,在這一瞬間,他的身體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沉重的打擊,終於頹然箕坐於慶帝腳前,蒼白的右手向着天空攤開,空無一物。
那顆一直沉默而高貴的頭顱在這一刻也無力地垂了下來,倒在了慶帝的身前,有些不甘而又無奈地鬆開了握着鐵釺的手。
他鬆開了握着鐵釺的手,鐵釺卻沒有落到皇宮地面上,發出那若喪鐘一般的清鳴,因為鐵釺插在慶帝的腹中,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