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一百零五章 夢中雪山,盆中血水_頁2
,有些厭煩地揮了揮手,御書房的門便被關上了。慶國皇帝陛下雖然在後宮裏有自己的宮殿,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勤於政事,加上精力過人。也習慣了在御書房內熬夜審批奏章,此間安置好了一應臥具,所以他極少回殿休息,而是經常在御書房內過夜。
如果說慶帝地生命有一大半時間是在御書房內度過,倒也不是虛話。平日入夜後。這座安靜的書房內,除了皇帝之外,便只有他最親信的太監能夠入內,當洪公公死後。洪竹失勢之後,能夠在晚上停在御書房內的人,就只有姚太監了。
然而今天這間安靜的御書房內還有一個女子,這位姑娘間眉宇間有一股天然驅之不去的平靜之意,面容清秀,穿着一件半裘薄衫,安安靜靜地坐在軟塌對面的圓墩上,她的腳邊還放着一個箱子。
皇帝看了這位女子一眼。溫和說道:「這兩天你也沒怎麼休息,呆會兒去後宮裏歇了吧。」
范若若平靜施禮,沒有說什麼,自從前天午時被接入宮中,替陛下療傷之後,她地行動便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雖然沒有人明言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必須留在宮裏。
這兩天裏。皇帝陛下一直將她留在身邊,哪怕是在御書房裏視事。以及下屬回報與范府相關的情報時,范若若都在旁邊靜聽,皇帝陛下似乎也並不怎麼避着她。
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很輕易地便從這女子眉宇間平靜之中看出了那絲深深的憂慮,他知道她在憂慮些什麼。很奇妙的是,這兩天皇帝將范家小姐留在身邊,不僅僅是為了壓制范閒,也不僅僅是因為范若若要替他療傷,而是皇帝覺得,這個侄女輩地丫頭,這種清爽淡漠的性情,實在是很合自己的脾氣,而且與她隨意聊天,不論天文地理還是天下各色景致,范若若總能搭上皇帝陛下一句兩句。
「不用擔心什麼。」皇帝輕輕地咳了一聲,雖然范若若妙手回春,已經取出了他體內大部分的鐵屑鋼珠,便是畢竟陳萍萍那輛輪椅雙轟地殺傷力太大,沒有人知道,他受的傷其實極重。
慶帝是位大宗師,所以他能活下來,如果換成其餘任何人,只怕早已經死在了陳萍萍的雙槍之下。
「安之……你兄長,對朕有些誤會,待日後這些誤會清楚了,也就沒事了。」皇帝陛下不知道為什麼,似乎不想看見范家小姑娘憂慮,大逆他性情輕聲解釋道。
而這也確實是皇帝的真心話,在他看來,安之此人向來是個極重情義之人,陳萍萍慘死,難免會讓他一時想不通,一時轉不過彎來。日後若范閒知曉了陳萍萍對李氏皇族所種下的那些大惡因,曾經對范閒施過那麼多次毒手,范閒自然會想明白。
「陛下說的是。」范若若低頭應是。
皇帝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起來,他不喜歡范家姑娘此時說話的口氣,許久之後,他卻沒有發作,只是緩緩閉上了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安之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看來這一路上他着實辛苦。」
范若若抬起頭來,輕輕咬着下唇,看着面前這位自己無論如何也看不透深淺地皇帝陛下,根本不知該如何接話。兄長此時在府中長睡於榻上,想必也不可能睡的安穩,而陛下這句話,究竟代表了怎樣的情緒?
「和朕說說你當初在青山學藝的情況,朕倒是從來沒有踏入過北齊的國土,這一直是朕的遺憾。」皇帝很自然地轉了話頭,不知為何。他還真是很順着范若若的心意在走,知道如果談論京都地事情,范府地事情,會讓這位姑娘家生心寒意。
「當然,再過不了多久,朕便可以去青山親眼看一看。」皇帝微微笑了起來。
范若若恭敬應道:「青山上地風景倒是極好的,天一道地師兄弟們也對我極好。」
「你畢竟是我大慶子民,雖然不知道當年范閒使了什麼招數。居然逼得苦荷那死光頭收了你當關門弟子,但想必那些北齊人看着你還是不舒服。」皇帝抹了抹鬢間的白髮,隨意說道。
范若若很自然地笑了笑,說道:「陛下神目如炬,當初那情形還確實就是那樣,不過後來老師發了話,加上海棠師姐回了山,自然就好了。」
「說到海棠那個女子。安之和她究竟是如何處置的?」皇帝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情緒,平靜問道。
范若若卻很明確地感覺到,皇帝陛下並不是藉此事在詢問什麼,而只是很好奇於這件被天下人傳地沸沸揚揚的男女故事。她怔怔地看着皇帝陛下略顯蒼白的臉,忽然想到。這些事情都和兄長有關,而兄長卻是絕對不會和陛下談論這些事情的細節。
這算是家長里短的談話?范若若忽然明白了,皇帝陛下只是老了,只是孤獨了。只是寂寞了,只是身為人父,卻始終得不到人父的待遇,所以他留自己在這宮裏,想和自己多說說話,想多知道一些天下間尋常的事情,想多知道一些和兄長有關的事情。
皇帝與幼女地家常聊天就這樣平靜而怪異地進行了下去,很明顯皇帝陛下的心情好了起來。微白的面容上開始流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溫和神情。
御書房的門推開了,姚太監領着兩個小太監端着銅盆進來,盆內是白霧蒸騰地熱水。皇帝從姚太監的手裏接過熱毛巾,用餘光示意范若若接着說話,然後將這滾盪的毛巾覆在了自己的臉上,用力地在眼窩處擦拭了幾下。
毛巾之下地慶帝,緩緩地閉上了眼,沒有人能夠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先前那一刻。忽然想到了昨日那場秋雨之後,自己帶着李承平回宮。小三兒被自己牽着的手一直在發抖,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滿是畏懼。
像極了很多年前的承乾。
皇帝的心裏忽然湧起了一股極冷漠的怒氣,扯下臉上的毛巾扔在了地上,深深地呼吸幾次之後,才壓抑着性子,望着姚太監說道:「怎麼這麼久?」
姚太監跪了下來,顫着聲音應道:「先前內廷有要事來報,所以耽擱了陣時間。」
「說。」
「內廷擱在范府外地眼線……」說到此處,姚公公下意識里看了一眼正怔怔望着自己的范府小姐,又趕緊低下了頭去,「共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