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鬼傳 第三幕 激辯(下)
掌教不緊不慢咳嗽一聲。
「貴派卻是來頭不小,只是未曾見得尊師的本領造化。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術雖無高低之分,然修習者卻是千差萬別。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不知諸位高徒,又有何本領,有何手段呢?」說罷,掌教輕彈長衫靜靜看着堂下二人。
這才是重點啊!沈星聽聞此語,心道:終究要在此人面前顯露一手,否則也難以信服。於是他輕輕用腳尖往青石板上一點。整個身形就輕盈地從椅上飄然而立。
沈星拱手道「我和師妹學藝尚淺,又豈敢在貴派前班門弄斧。但念恩師教誨:『世間璞玉,尚待雕琢』,今日承蒙掌教不棄,也讓我倆淬鍊一番,只是不知希望我倆以何為題,又示以何技呢?!」
「好小子!」
掌教見他對答如流,面色從容不迫。內心不禁喝出一聲「彩」。本來也非故意刁難他倆。只是來人所託重大,若不仔細探察,魯莽行事,恐這「三清觀」的清譽和日後前程會盡數斷在自己手上。
掌教見沈星請求示下,沉吟半響。此時,恰逢秋風流動,捲起堂外層層落葉。日暮墜墜,已然過了午時三刻,頓時心生一覺。於是指着堂外百年柳樹說道「人生如夢亦如霧,譬如朝露,敢問何為?」
唉!又要磨嘴皮子!慕容雪看這個酸道士一臉得意。看來是因堂外秋風讓他觸景生情,故出此題。
辯論非她長項,最恨也是空談之士。縱能日賦千言,然臨機應變,卻未出一謀。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空負經綸一場空」是也。因此這等鬥嘴之事,慕容雪可不敢和沈星去爭。
果然,沈星在示題之後,沒有半分苦惱。只見他小踱幾步,然後微微一笑,躬身拱手道
「論語有云『朝聞道,夕死可矣』,人生之義,並非存世之長短,昔秦以利刃橫掃六國,卻仍亡於旦夕之間,故而天道昭昭,日月輪轉,歲月星辰都有其自己運行的軌跡,愚聽聞『暴政不興,百姓豈能以禍福避趨之』。生死無常,故而只爭朝夕。又豈怕晨間之朝露,落日之微風。」
聽聞這番慷慨激昂的辯詞,掌教沉默不語。此時他胸中翻騰着無數塵封往事,一時間不由得感慨萬千。
都說英雄出少年!看着這兩位仍帶着幾分稚氣的少年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感慨歲月無情呢?還是嗟嘆空耗掉大好時光呢?
當年如果不是自己太沉溺於專研《天書九卷》,又如何能夠讓「三清觀」,在自己手中日益凋敝呢?!
一個人,如太過於執着迷戀某些事物,已然犯了道家的大忌。又怎能做到無欲無求,到達最後的太虛幻境呢?!
思慮至此,掌教不由得仰天長嘯一聲。見到他強烈的反應,沈星和慕容雪,沒有半點心裏準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陷入一番沉寂後,忽聞肉食、美酒飄香陣陣。直到此時,他倆萬分尷尬地發現——確實已經飢腸轆轆,腹中空空!
「好,好,好!」
只聽堂外熟悉地聲音由遠處飄來。沈星和慕容雪頓時眼前一亮,這不是剛才那位瘋瘋癲癲地前輩高人麼?!怎麼此刻又回到這裏呢?!在他身後卻是傳來陣陣美食誘人地香氣。
「師尊,您這是?」
掌教見師尊歪着腳被瀟湘子攙扶進來,慌忙拋開神遊太乙地思緒,起身恭迎。沈星和慕容雪也起身,恭迎這位看似癲狂卻是世間高人的前輩。
「我說你這榆木腦袋!」
師尊也不客氣,大咧咧一屁股坐到首座上。捻須教訓道「滿身酸腐之氣!貴客遠道而來,理應盡地主之誼,可你倒好,左一個刁難,又一個不是,你做掌教這幾年,都幹啥好事了?!」
「是!是!師尊訓示的是!」
掌教見他滿臉不慍,遙想當年就算師父也要禮讓此人三分,額頭上頓時冷汗津津,心道:這瘋癲師尊已多年不問世事,為何今日卻興致盎然呢?!怪哉,怪哉啊!
「你啊!唉!不成器的東西!」
師尊跺跺腳不再理睬掌門,笑眯眯盯着沈星和慕容雪說道「兩位小娃,我方才掐指一算,料定二位此刻飢腸轆轆,腹中空空。今日貴客登門令『三清觀』蓬蓽生輝,可否賞臉去『逍遙池』一聚,把酒言歡呢?」
沈星見盛情難卻,施禮答道「多謝前輩不計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