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課本走向歷史 第二六六章 論古代妓子的下場——嫁給商人為婦,真的就那樣悽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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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秋月浸在江中,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有琵琶聲在這樣的夜色里從一點燈火處傳出,飄蕩在江面上,更是平添了幾分幽情。
明明是琵琶,居然如同洞簫一般,有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之音,就連王慶這個不同音律之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悲苦、哀怨、寂寥意,更不要說白居易這個懂琵琶的人了,雖未流淚,但也已經面露悲切之色。
一身紅衣的琵琶女懷抱琵琶,素手連番勾動,過的一陣之後,眼中悲苦意更甚,手腕一動,『錚』的一聲響,打破先前顯得有些低沉哀婉的曲調,將整首曲子的音調都拔高了不止一籌!
弦聲如同驟雨突降,拍擊大地,又夾雜着如同私語一般的低音,混合在一起,恰似一串斷了線大小不一的珍珠,落在青色的玉盤之上蹦跳着彈開。
弦聲由高轉低,好像歡快奔流的溪水遇到大石阻路,變得遲緩起來。
這種遲緩還在不停的加深,王慶眼前出現了寒氣籠罩之下,有冰一點點從被大石阻路的溪水兩側朝着中間蔓延而去的景象,小溪也曾掙扎,卻難逃被冰封的命運。
當最後一點水面也被冰覆蓋,整條溪水如同一條玉龍臥在山間山崗間後,最後一絲琵琶音也消失不見,如同一起被封住了一般。
短暫的寂靜之後,便又是「錚」的一聲大響,如同玻璃水杯掉地粉碎,水珠四迸,黑袍黑甲的騎兵齊齊揮出刀槍!
王慶腦海中,那條被完全冰封的溪水,隨着這一聲高昂到極點的弦聲,陡然爆碎,大大小小的晶瑩冰塊四處爆射……
天空明淨如洗,一輪秋月高懸,江上漁火點點,夜風吹拂着水面,微波輕輕拍打着船舷,船兒隨之微微浮動……
船室之內,悄然無聲,即便是先前腦海中還有諸多雜亂念頭的王慶,此刻也心如古井,仿佛被淨化了心靈,或許這就是音樂之美……
一曲終了,一身紅衣的琵琶女抱着琵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裏,片刻之後,雙肩微微顫抖,之後,有輕輕的啜泣聲響起。
王慶倏然一驚,這才從剛才那種空靈的狀態走出,望去時,發現不知何時,琵琶女已經淚流滿面……
「……妾身原本是京城女,師從穆曹二善才,居於蛤蟆陵,十三歲時,琵琶技藝已經純熟,二善才聞聽妾身琵琶,每每感慨良多……」
被勾動心事的琵琶女逝去淚痕,將琵琶交與小婢,平復了一下心情,重新落座之後,開始將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
她聲音有些哀愁,不過說起這些的時候,還是難以掩飾心中的驕傲。
蛤蟆陵,原名為下馬陵,是給漢武帝說美人的董仲舒之墓,他弟子很多,埋葬在這裏之後,以前教過的學子,或者是一些對他很是尊重的儒生,經過此處,就會自覺下馬步行,以示尊敬。
相傳就連漢武大帝有次經過的時候,都下了馬。
久而久之,下馬陵就被傳成了蛤蟆陵,不過字雖然變了,但繁華程度卻一點都沒改變,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特別是唐朝的時候,蛤蟆陵一帶更是繁華。
琵琶女能夠在帝都的繁華處擁有一處這樣的宅院,也確實值得驕傲,也可以看出她以前的生活着實富足。
而她之前所結交的,也都是一些富貴人家的子弟,如「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五陵是指漢高祖的長陵,惠帝的安陵,景帝的陽陵,武帝的茂陵,以及昭帝的平陵。
漢朝制度,達官貴人豪族要遷居皇陵附近,以繁榮當地。於是就在皇陵周圍形成了長陵邑、安陵邑,陽陵邑等。
這五地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權貴豪門的聚居地,而五陵年少,指的就是權貴子弟。
由此可以看出,琵琶女對自己的定位,或者說是她所嚮往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音樂聲中,狂歡的人拿着珍貴的首飾敲打桌椅打着節拍,酒杯晃動,名貴的酒水濺出,污穢了名貴的衣服,也不覺可惜,好一派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少年事,能有什麼事?還是之前在教坊司的種種?
那些看似熱鬧繁華的景象背後,影藏着的是無盡的空虛寂寞,而琵琶女卻沒有看到這一面,她只看到了眼前的快活,而且到了如今的地步,也還是心嚮往之。
而她本人也是一個盡情玩耍的,不然以前她先前的名氣,從『一曲紅綃不知數』來看,她是賺了不少錢的,但卻不知道錢財珍貴,全都花銷了出去,這才在『弟走從軍阿姨死,朝去暮來顏色故』之時,變得格外落魄,心不甘情不願的嫁給了商人為婦。
在士農工商依次排開的古代,嫁給一個商人,確實值不得驕傲,尤其是對於琵琶女這種帝都出身,又每日裏與權貴子弟,風流文士來往的人來說,商人更是不堪。
只可惜,在她容顏消逝之後,那些她所嚮往人全都毫無留戀的轉身離去,繼續用曾經追捧過她的方式,去追捧別人。
而她,也只能是委委屈屈的抱着曾經給她帶來無數名聲的琵琶,嫁給了特別瞧不起的商人……
這是一個沒有看清生活、認清自己,過分沉湎於過去的人……
隨着琵琶女的訴說,王慶先前因為琵琶曲而對琵琶女產生的那種敬仰的心思逐漸消失了,生出一種說不上輕視也說不上鄙夷的心情,只是在心中微微嘆息。
不是為琵琶女,而是為前往浮梁買茶的商人。
妓子的下場沒有幾個是好的,即便是清倌人在真遇到一些有權勢的人之後,也同樣的清不起來……年老之後被趕出,流落街頭也是常有之事。
比如北宋宣和年間東京的名妓秦妙觀,當年『色冠都邑』,盛名之時,畫匠追着求着她讓他們畫她,然後在大街小巷出售。
然而再次與故人相遇之時,卻是蓬頭垢面,狀如乞丐,躲在屋檐下避雨,再小心翼翼的將腳伸出,接雨濯洗……狀況不可謂不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