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無解_頁2
他悄聲道:「四爺,李家在中原,蕭鎮海在北邊,十三行在南邊,川西那排教,上次您讓人沉了他們五艘船,他們到今天還憋着這口氣呢?你既然準備收手了,何不就此擺手算了!」
程池覺得懷山是個好保鏢,卻真不是個好隨從,更不要說管事了。
但懷山是他的人,所以他解釋道:「我賣了今年程家在兩淮、浙江的鹽引,賣了杭州織機坊,賣了泉州船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總得給人一交待嗎?要怪也只能怪蕭鎮海的運氣不好,大過年的,他居然找到金陵城來了,這黑鍋他不背誰背?」
懷山無語了。
程池道:「對了,你上次說那個樊祺怎麼了,我一時沒聽清楚。」
懷山忙道:「他等到沐家大小姐嫁了人就回去了。」
那他來京城幹什麼?
就為了親眼看到沐家大小姐嫁人?
沐家和林家都沒有什麼問題。兩家的結交也很尋常——林家是老京城人,沐家是隨着沐父做官搬過來的。沐父回家的時候被人搶,正好林父路過,不僅幫沐父追回了失物,還把跌倒在地的沐父送去相熟的醫館看跌打,沐父感謝林父正直熱耽,兩家漸成通家之後,後來又成兒女親家。
他理了幾遍,也沒有看出沐家和林家有什麼特別之處。
更想不通周少瑾為何要讓樊祺進京?樊祺和那姓楊的道士打賭到底無意的還是有意的?
可不管怎麼說,這個樊祺小小年紀就能坑計家一把,雖有計家大意在前,可也說明這個小子極其機敏。
程池想了想,道:「這件事不急,先放一放。我們回了金陵再說。」然後問起程劭,「還關在書房裏不想見人嗎?」
懷山點頭,擔憂地道:「老爺子年紀大了,我怕……」
程池道:「你想辦法給他老人家找幾塊制琴的木頭來,我陪着他制把琴了再回金陵。」
懷山道:「我們不和良國公一起回去嗎?」
良國公定於六月十二六日離京。
程池道:「等他們幹什麼?給人打把子打啊!」
懷山無語。
他以為程池怎麼也會給良國公府一個面子的。
程池收了收桌前的賬冊,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去看看二叔父。相志永的事你讓謝鼎之去劉永府上催催,另讓那些每天只知道揣測上意的吏胥們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把相志永給弄到金陵城去做了知府。」
懷山應「是」。
有小廝一路小跑了進來,稟道:「四老爺,大爺過來了。」
「他過來做什麼?」程池向前走着,腳步甚至頓都有頓一下,吩咐懷山,「讓秦子平去見他,就說我正陪着二叔父。」
懷山去了前邊的花廳,程池去了程劭的書房。
程劭是個清矍高瘦的老頭,頭髮卻烏黑髮亮,看見程池,他有些茫然的眸子慢慢亮了起來,淡淡地笑道:「坐下來說話吧!」
程池拱了拱手,坐了下來,卻並不如九如巷傳的那樣,和程劭的關係親切。
程劭道:「你還好吧?」
「挺好的。」程池笑道,「走遍山川河流,吃遍美味佳肴,人生不如過此!」
「這是氣話吧!」程劭寬和地笑道,「看來你都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離開?」
程池有些意外。
程劭道:「實際上我一直不太贊成你去打理那些庶務,不過當時只有你合適,平衡之下,只好讓你去了。」他說着,笑了笑,「我記得你小的時候有一次不知道闖了什麼禍,我有事去找大哥,大哥正在訓斥你,你小臉繃得緊緊的,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你父親,滿臉委地問:為什麼要顧這顧那的?我偏不!我就要自己玩,那是我的。我當時就想,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刺頭。不曾想你竟然為了大嫂忍了這麼多年……」話說到最後,也很是唏噓。
程池眼角眉梢也沒有動一下,只是道:「您既然感激我娘,就別讓我娘傷心了。我走的事,還是暫時別告訴她好了。我安頓下來之後,會悄悄回去探望她老人家的。」
「也好!」程劭並沒有勸他,道,「有春就有夏,有夏就有秋,這世間萬物,如時光日月更迭有序,此消彼長,是誰也無法阻擋。程家如那百年老樹,終有枯萎腐朽的一天,順其自然吧!」